话说回来,他的嫂嫂一直都想卖掉他,如今又收了萧家的彩礼,两家也合了八字,谢澄安就是不想嫁,也得嫁。萧二婶哭着家去了,谢澄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地吐了出去,畅快。拄着拐杖躲在厨房后面的萧思谦大受震撼,萧二婶趁乱偷鱼,被谢澄安撞见,骗谢澄安说是萧母许了她的。谢澄安没有轻信,说萧母嘱咐他看着,仔细老鼠祸祸,却没说二婶要来,说他问过婆婆以后,亲自给她送去,那二婶见哄骗不成,便咄咄逼人。谢澄安顾着他们亲戚间的脸面,萧思谦便没有进去,进去也帮不上忙,反要人家维护他这个瘸了腿的大伯子,萧思谦笑了笑,若能早点遇见澄安,明允也不会气吐血。他们家要钱只有今日讨回的份子,要人是病的病、伤的伤。雪中送霜的亲戚,避之若浼的邻里,佛面蛇心的管事,薄田两亩,破房一间,获罪之身,声名狼藉,终归是他们连累了人家。白日谢澄安看见两个大洞的屋子不是他的,是公婆和大伯子的。他住的这间算好的,窗纸上的洞都比隔壁那间小,虽然漏风,但干净整洁,一看就是用心收拾过的。旁人成亲,闹洞房的是亲朋好友,谢澄安成亲,闹洞房的只有冬夜的风,咯吱咯吱,咯吱咯吱。雪籽从窗户上破掉的洞里飘进来,被烛火一映,画面十分唯美,如果洞没有被风吹得更大的话……他们也是被人牵着鼻子走了,谢澄安默念了三遍不怪他们。刚要把熟睡中的公鸡抱下床,以为是攻击的公鸡噌地飞起来,吓得谢澄安小小地啊了一声,没有吵醒任何人,只有他的心咚咚跳。确定安全,大公鸡寻了个避风处,一秒入睡,气得谢澄安咬着后槽牙,朝它挥拳头,不做叫花鸡了,他觉得宫保鸡丁更美味,可惜,得养上几天。至于以后,他能不能安心地过日子,要看这家人是怎么对待他的。谢澄安长长地舒了口气,探探脉,听听呼吸,看看眼珠子和舌头,最终得出一个结论:死鬼,生得还挺俊。白白嫩嫩的小石头,哥哥最喜欢了谢澄安成亲已经三个月了,采药、制药、卖药、教萧母做饭,教萧父种田,抓落单的小孩给萧思谦解闷,观察萧明允,偶尔帮婆家出出气,就是他全部的生活。他喜欢萧明允的头发,黑黑的,亮亮的,顺顺的,关键是,寻常人一动不动睡上三个月,就算不死也是手脚冰凉,可是萧明允整个冬天都暖乎乎的。眼有神,面有光,呼吸畅通无阻,心跳蓬勃有力,一点儿也不像得了大病。谢澄安只有干活的时候手脚是暖的,一歇下就变冰块,只有抱着萧明允才能入睡,还经常把口水蹭到人家的胳膊上。这天夜里,谢澄安却被冻醒,他伸手一摸,萧明允哪里还有热乎气?一个大活人在自己身边凉了,只会看些小病的谢澄安也慌了,正要去喊公婆,下床的时候,小金锁从他的怀里滑了出来。小金锁是逃难的过程中,一个大哥哥送给他的,能保人无病无灾,长命百岁。大哥哥嘱咐他一直戴着,他便一直戴着,连哥哥嫂嫂都没发现他有个金锁。谢澄安把小金锁套在萧明允脖子上,等他搓完萧明允的手,再去搓脚时,却发现萧明允整个人都热乎乎的。以为自己做了噩梦的谢澄安捂上被子、抱着萧·汤婆子·明允、一挨枕头又睡着了。不是谢澄安疑神疑鬼,实在是萧明允昏迷得太久,白天去河边洗衣裳,谢澄安远远地就听见几位妇人在议论。孙莹:“要么是惹了人,被人用巫术害了,要么是做了伤天害理的事,老天爷看不下去,要惩恶除奸。”何娘子:“呦,照嫂子这么说,这人还能不能醒?”孙莹:“怕是不成,我在京城见过好几个,都没撑过三个月,京城是什么地方?”“天底下最好的大夫、最好的药材都在京城,他们都救不了,凭他梁大夫一个游医怎么可能救得回来?”吴娘子自动屏蔽了另一种可能,说:“也不知那萧家老二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唱戏的和捧场的又凑在一块了,谢澄安眉头一皱,小脑瓜飞速运转。孙莹:“我听说有一位,也是富家公子,也是十七八岁,正是精力旺盛的年纪。”“府里的丫鬟但凡有点姿色的,一个没放过,后来有一个丫鬟性子烈,几番诱哄不成,那公子竟给人下了药。”何娘子:“天爷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