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太太来回转着老板椅,又说:“你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哪里吗?”
于帆顺不知道为什么于太太突然开始怀旧。他努力回想了一下,太模糊和遥远了,或者那是他不愿回想起来的过去。
“是在图书室。”于太太说,“我去东莞找工厂做样品,他们让我在那等了三天。幸好那个无聊的地方还有一个图书室,虽然都是一些旧书,但也比没有强。”
于帆顺想起来了,他不愿想起是因为那时候他衣着寒酸,是个地地道道的穷小子。工厂午休有半个小时,他为了蹭空调才会赖在图书室里,赖着赖着就看起了书。他和她第一次见面就是在图书室。他坐在架子下看书,她走到面前主动自我介绍,结果还是个老乡。
于太太说:“那时候我想,这个人长得还挺好看,就是穷了点,不过打扮还算干净。一个穷小子会抓紧这点时间看书,只能说明他不甘于穷一辈子,野心不小。后来也证明了我没看错。我再去东莞找你时,你欠债被人打得半死,烂在医院里。我把你带出来时,你跟我说你一定会东山再起的,你再也不要被人踩在脚底下。你还记得吗?”
“我记得。”
“你还想再回到过去吗?为了那个小姑娘,值得从头再来吗?你是个有野心的人啊!”
“公司的实际控制人是你,那都是你的野心。”
“是我们的!我们好不容易有了今天,你还想再回去吗?你父母被追债的威胁,我们家门口被泼粪,你被打被骂、嘴里被塞了……那些恶心的玩意,你还想再经历一遍吗?”
于帆顺恍然呆坐,佝偻下来,痛苦地抱住了脑袋。
“这就对了。这世上没有什么是轻轻松松得来的,都要付出代价。你已经付出了多少代价了?我都不敢回头去想。那些路我不想重新走一遍,我们也回不去了!你知道的,如果现在停下,你和我,《刑法》上的罪名加起来都不够用了。”
于太太停顿了一会,给了于帆顺喘息和理清思路的时间。她走过来蹲在于帆顺面前,握住他的手说:“我们都是从太行山的小村子里走出来的,多不容易!我提供技术,你负责管理,我们配合得多完美!你的梦想也是我的梦想。没人能理解你的痛苦,只有我能。最后能一直陪在你身边的,也只有我。”
于帆顺抬起头来,五味杂陈地看着于太太,唤了一声:“余跃……我错了。你说得对。”
余跃来到走廊尽头的裁缝室。她把赛玲娜的蓝裙套上了衣架,打开了那座巨大的衣橱。衣橱里挂着各式各样的裙子。余跃把蓝裙挂了进去,合上了橱门。她站了一会,又打开衣橱取出了那条蓝裙。她拿剪刀在裙子上剪了好几道,把破碎的裙子塞进了衣橱最深的角落里。
校友返校日酒会上,赛玲娜宁可端着酒杯愣神,也不愿意加入那些成群的前辈们中,聆听他们的教诲。她冷不丁地被人拽了一下衣服,回过神来发现原来是故人。
赛玲娜惊讶道:“天呐,我差点以为你还在罗申工作,就好像你没离开过一样。”
她面前站着徐芳琳,还是以前那副娇小害羞的样子,一点变化都没有。
“……也不知算好事还是坏事。”徐芳琳说,“但是你看上去变了一点,嗯,好像更成熟一点了。是遇到什么厉害的客户锻炼出来了吗?”
赛玲娜苦笑了一下。
徐芳琳又问:“你怎么不去和其他人聊天?那些校友会传授不少在罗申幸存下来的经验吧。”
“他们要是有成功的经验,就不会出现在校友返校日了。你怎么样?现在在哪工作?”
“一家化妆品公司的市场部。”
“那很好啊,适合女孩子。应该不用太忙吧?”
“比罗申应该是轻松不少的。听嘉峰说你们现在特别忙,出差特别多?”
“忙是挺忙,出差倒还好。我都好久没出差了,一直在上海做项目。许嘉峰和我在一个项目上,他没告诉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