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埋头痛哭的女人突然毫无征兆地一跃而起,朝着黄一亭狠狠撞过去。黄一亭眼疾手快,侧身躲过,撞击偏移,女人擦着黄一亭摔了出去,人群一阵沸腾。
眼见情况突变,武警以保护人质为首要任务,几把枪同时响起。
一切像是早已演习熟练,这一系列状况发生的同时,黄一亭持刀的手条件反射地横扫而过。
就在这时,林寂清晰地感觉到有人推了她一把,回过神来时她已经倒在身边人的怀里,黄一亭的刀就插在她的右肩上。她愣了好一会儿,待反应过来,想大声喊叫,恐惧袭上心头,更快到来的是晕厥。彻底昏死过去的时候,她听到熟悉的声音焦急地叫了一声她的名字,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她陷入了一片黑暗中。
时桥南给黄一亭的评价一直都是高智商双相障碍患者。
毕业于北海道大学的黄一亭,从小就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他天资聪颖,拿过各种数学竞赛大奖,然而过分优秀的父母和童年让他背负了很多压力,这种压力积压在心底,让他出现了抑郁症,进而发展成了双相障碍,在他遭到批判或否定的时候情绪就会井喷而出。苏澜的诉讼离婚、几次三番拒绝黄一亭探望孩子,都成为引爆黄一亭的关键。
这个男人是何等聪明,想必一入院,他就筹划好了全盘计划。
刚刚进入莱恩医院时,黄一亭整天歇斯底里地发作,痛骂苏澜,上至其十八代祖宗,下至其十八世孙,外加整个案子的相关人员,以及无辜的上帝、佛祖和一切他能想到的人,通通被他变着花样地问候了一遍。他的诅咒之恶毒、状况之疯狂,让最初负责照顾他的小护士连续半个月都噩梦连连,半夜惊醒。
他开始计划着逃亡,几次三番打伤医务人员妄图逃跑,可惜他所在的b区是莱恩医院的重症患者监管区,几乎插翅难逃。他一次次尝试,一次次失败。
渐渐地,他的情况开始趋于稳定。他好像终于认清现实,意识到自己真的被关进了牢笼,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对于自由的渴望与可怕的现实碰撞之下,他终于失去了斗志,不再寄希望于任何奇迹。
自杀,成了他新的人生目标。大概像他这样的天之骄子,都无法接受人生被人掌控,所以他迫切地寻求解脱。最严重的时候,他一天甚至要自杀七八遍,只要一清醒过来就开始寻求死路,有几天医护人员不得不让他长时间处于镇静剂的作用下。这给他带来了严重的后遗症,当他放弃自杀之后,他整个人就渐渐成了一具行尸走肉,几乎对什么都无动于衷,只会呆呆愣愣地看着一个地方长久地出神。
这一系列变化都是时桥南始料未及的。他不断地尝试,不断地变换治疗方案,奈何黄一亭的变化更快,每每他刚有思路,一切就得从头开始。那段时间是时桥南最难熬的日子,他一方面因林寂煎熬着,一方面被黄一亭折磨着,他常常一宿一宿地失眠,时常会冒出一个异想天开的想法:大概不等这两人好起来,他自己就得先在自家医院预留床位了。
然而,无论那段日子如何艰难,时桥南都咬牙挺过来了。只是,他死都没有想到,这一切都是黄一亭的偷天换日之法。
自从黄一亭呆愣以后,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看到他状况稳定,时桥南便允许他离开b区,由护士推着他到处走走逛逛。
五分钟前,陪同阮枞的儿子阮遐生跟滑板大哥哥见面时,时桥南相继接到医院和刑警队的电话。好在他们在同一个商场内,他随口交代了几句,便朝着儿童游乐区冲了过来。一路上,他脑海里过电影般快速闪过有关黄一亭的所有片段。他早该想到的,这么聪明的一个人,他早该想到要防范他闹幺蛾子。他早该给b区增加保安人员的,林树此前跟他提过两次,他都觉得不会有问题。殊不知若不未雨绸缪,问题来临时必然山呼海啸,宛如灭顶。
第39章第38话
今天上午,莱恩医院的护士马沁沁像往常一样,起床做好早餐,哄儿子吃饭,喂猫,跟儿子一起离开家。她老公是一名军人,正在办理复员手续,还要几个月才能回来。
她先送儿子去幼儿园,然后赶往医院。到了医院,打完卡,换了白大褂,径直去了b109病房。
推开门,夜里值班的护士魏涵已经喂黄一亭吃完早饭,正在帮他擦嘴。看到马沁沁,魏涵呀了一声:“我到点了。”说着便收拾东西,开始跟马沁沁交接。
马沁沁给病房里的花换上水,便边跟黄一亭说话边推着他往外走。她语气轻柔,跟和自己儿子说话时别无二致。这些天,推黄一亭去大厅已经成为惯例,也不知道是否真的对他有帮助,反正他最近十分安静,与不久前那个歇斯底里的患者判若两人。
作为一个母亲,马沁沁对儿子十分娇惯。儿子刚满四岁,很多事情都已经懂了,有时候他为了达到目的会故意耍赖、哭闹。每每如此,看着他可怜巴巴的样子,马沁沁总是忍不住心肝颤。她无法拒绝孩子,无法让他失望,她知道自己这么做是不对的,溺爱对孩子有百害而无一利,但她控制不住自己,她只是一个母亲而已。
低头看着轮椅上的男人,马沁沁就像看着自己那犯错时的儿子。这个人是个杀人凶手,是个发起狂来十恶不赦的浑蛋,可他也是个可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