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真的。不是担忧,是真的。当真有人在尖叫,叫喊声短促而激烈,像是人类最为原始的情感喷涌出来,被撕扯得已经听不出性别了,只有那种浓郁的恐惧在尖音中尚有留存,带着一种超越语言的力量,野兽般冲进她们耳中。像是怒吼,又像求救。但无论是什么,都已经来不及了。仿佛被什么掐住脖子般,那声呐喊戛然而止。下一秒,熟悉得令人生厌的电子合成音从上方传来:【淘汰玩家数:5】【存活玩家数:27】云猎这一生,从来没有见过森林。但她曾在公民通识课上看过关于森林的记录影像,有时候,猎人一枪打下去,树叶间就会惊起许多鸟儿,群影如雨,扑簌簌地飞远了去。不知道为什么,眼前所见,却叫她无端地想起了那副场景。有一名玩家被淘汰了。刚才发生的事情像是一声枪响,在书架间激起一阵阵脚步声,有人闪入更加遥远的农区,也有人影背朝着她们,慌不择路地跑远了。还有人在云猎转头张望的那一秒,好巧不巧地冲了出来。“……!”那人被惯性撞得后退两步,喉咙间溢出一声低低的闷哼。似乎是正好碰到了伤口,他一手捂着胸口,脸色苍白,冷汗顺着脸颊分明的线条流淌下来。如果没有鲜血涂抹,那大约会是张十分好看的脸。轮廓清爽,眉眼锋利,眼尾因为伤痛泛起一抹浅淡的红,狼狈地、脆弱地、迷茫地垂下眼睛,向她投来视线。“对不起啊。”云猎赶紧扶住他,比划了一个道歉的手势。他太高了。她正好一头撞在人家前胸上,看起来力道还不轻。汗珠沿着男人下颌线垂落,滴进他敞开的衬衣领口里,隐约可见锁骨上斑驳的血迹。明明已经难受成这样了,对方还是很克制地摇了摇头,喉结轻轻滚动一下,示意自己想要靠着书架坐下休息。“这也不是休息的地方啊。”姜君好不知什么时候蹿到了那男人背后,举起尺寸超大的平板,像灯牌一样晃了晃,向云猎展示上面的字,“书架区禁止照明,带他回座位上说吧。”正事没学多少,杂耍练了一身。云猎连比带划,问那个人:“你还好吗?能不能坚持到回自习区?”男人微微地喘息着,似乎连点头都耗尽了所有力气。也不知道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才会让好好一个人变成这样——他抓住云猎的手,勉强站起身来。此时是她离开座位的第十三分钟。“怪物?”云猎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对方递来的通讯仪。男人额头已经被汗打湿了。原本清俊如月的脸,现在像是被潮汐染得失了颜色,水漉漉地苍白起来。他点一点头,单手撑着地面,慢慢地坐下来,继续在通讯仪上打字。“那些书,会变成怪物。“我们本来想要试试看,能不能从书本摆放的规律里找出密码之类的。打头的人看得很快,走到书架最深处,准备拐过弯去。“隔得很远,看不清楚。但是……那大约是道黑影,他被追赶着向我们这边跑,可是却被一把抓了回去。“你听到那个声音了吧?就是在那么短的时间里……他的身影像被什么东西吸收了一样,抽回了书架上,再也看不到了。”不知道是不是感觉给云猎几人添了麻烦,男人知无不言,一字一字打出来,将刚才的事讲给她们。那个不知所踪的一号,果然开始猎杀了。随着时间推移,势必会有更多的玩家被侵蚀乃至淘汰。而如果每一个被淘汰的人都会变成追杀场上剩余玩家的怪物,那么这里将会越来越危险。等到双方力量彻底发生逆转的时候,玩家也就唯有引颈就戮了。江楼月碰了碰云猎的胳膊,若有所思:“要不要像对付二号一样,把它收容了?”男人视线落在她的平板上,眼睛微微地亮了一亮。他写:“你们有能够对付怪物的办法?需要的话,我带你们去它出没的地方。”“那个办法已经用过一次了,未必还能骗过保安。”也说不上来为什么,或许是刚才那声尖叫太过凄厉,云猎总是有点不安,似乎哪里蒙着一层淡淡的阴影,“而且……这样治标不治本,找不到出口的话,还是会被淘汰吧?”姜君好站在她们对面,冲两人比划了一个“看表”的手势,打断了云猎的纠结。事出突然,加上带着伤患,她们的脚程便不可避免地被拖慢了。按照这个速度估算下去,她们至少还要走十分钟才能回到自习区,已经不容耽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