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枫野见此一惊,连忙吩咐严映护着锦兰,三人一道跃至岸边,待站定回身去看时,一切均以消失,只留被血水染成暗红色的泥沼。
禾枫野皱了皱眉,转头去看身边的锦兰,这个女子还是如初的一副样子,全然无从知晓其内心深处的所思所想,于是问其道:“记得佳人好像是从小被外姓人家抚养长大,本王原本以为只是普通百姓,必然见识短浅,未曾想佳人却连这种场面也能经受的住,貌似没有任何不适之感?”
锦兰闻听此言,那一双明眸缓缓对上禾枫野,半响,才悠悠开口说道:“既然殿下料定小女子乃普通人家出身,这种场面未必经受的住,却为何要带锦兰不惜风尘,一路舟车劳顿,前来此处观看这等景致?”
禾枫野被问的一时间无从反应,没有料到面前的女子会在言语上反将他一军,随即转过念头,朗声而笑:“不愧为公玉家的子嗣!这等景致不适宜佳人这等神仙般的人物观瞧,这就启程离了此地,佳人莫要责怪本王才是。”
锦兰不再答话,转过身由严映引着,向着停驻着马车的地点走去。
一直未曾回头。
远处的树林中,一袭水墨色长衫的男子,待禾枫野三人策马扬鞭离了北泽之地以后,便自现了身形。
一双好看的眼睛望向已经变成暗红色的泥沼,蓄力于手掌之上,将其没入方才铁面躺倒的位置,摸出一玄铁的面具,用纱绢轻拭干净,遂揣入怀中。
……
他找到那个男子的时候,那个男子正在一处山涧之下,生了篝火,正在温着一壶清酒。
今日的夜空中看不见月亮,唯见繁星满天,灿如明珠般耀眼。
那个男子以肘做枕,卧在山涧边的石滩上闭目养神,一袭银衣在满天星辰的映衬下,愈发出尘。
他走过去,从怀里掏出那面玄铁面具,扔在男子面前,落在石滩上发出撞击之声。那个男子幽幽睁开了眼睛,看了看石滩上的面具,又稍稍仰头,看看了他,唇上一笑,便又阖上眼睛,恢复了方才的悠然自得。
他坐下来,坐在男子的对面,从篝火对中拿起那壶清酒,壶嘴对着口,仰起头一饮而尽。
这时,那个男子才悠悠开口说道:“小崽子,还是这般贪食,也不知道留给为师一些。”
他没说话,一扬手,把青花的酒壶甩进身后的山涧之中。
对面的男子这才再次睁开眼睛,唇边还带着悠闲的笑意,目光深邃的望着他。
他拭了拭唇边的酒渍,开口说道:“师傅,您应该离开这里。”
“去哪?”男子好笑似的望着他,依旧卧在石滩上没有起身。
“留下来的结果……”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说了一半望向那个面具不再言语,不想看见面前这个男人是如何死去的。
“哈哈……”男子闻言仰天而笑,“你这般还真是像那个公玉家的人呢,会卜算的就是爱操心。你可是并不会弄那种费脑筋的玩意儿,怎么还沾染上这种麻烦的性子?”
说完,从石滩上直起身来,走到篝火边,又从怀中摸出一壶清酒。
他看着男子的动作,停顿了一下,轻唤了一声:“师傅。”
正在温酒的男子停了手上的动作,面目上的神情变得严肃,没有回头,只是缓缓说道:“江湖再大也大不过全天下,现在掌管天下的人想要我等身家,为师还有何处可去?”
说罢停顿了半晌,拨弄了一下面前的篝火,又道:“无从逃避不代表无从反击,你便专心做好你应该做的事情吧。”
他听完这番话,没再说什么,而是对着那个男人的背影,双膝伏地,施以跪拜之大礼。
不远处的山涧在这个无比寂静的夜里依旧喧闹,倾泻而下的水帘裹挟着激越之声涌来,飞溅起水花浸透了岸边的石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