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澄安哒哒地跑去洞房——窗纸上破了两个洞的房,怀里抱着储备粮:跟他同病相怜的大公鸡,还没看见萧明允,先看见一位神仙似的人物在往火盆里添炭。料理了郑丰年和媒婆,谢澄安心里的恶气便消了大半,公婆看上去也不像尖酸刻薄之人,如果他们不为难他,那么他也可以试着,好好地过日子。“大哥?”谢澄安礼貌又试探地喊了一声。萧思谦拍了拍身上的灰:“澄安回来了?灶上煨着粥,饿了先去用些。”萧远之没有受刑,萧思谦却深受牢狱之苦,怕他爹担心,硬是忍着没喊。出狱那天萧远之才知道,萧思谦鞭伤无数,右手右脚更是被三皇子打断,锥心刺骨之痛,恨不能替他儿承受。一路舟车劳顿,没有及时治疗,萧思谦的外伤已经愈合,手脚却无法复原。谢澄安应着,目光却落在一旁的拐杖上,梁大夫给萧明允看病的那天,他在别人家熬药,没有见过这家人。听人说他大伯子是个残废,如果一直娶不到媳妇,他就得伺候,如今瞧着萧思谦能自理,他便放心了。越热闹,主家越没有空闲吃饭喝水,好在流水席的大厨都会另外起灶台,他家的小厨房没被征用。没有什么比冬日里的一碗热粥更暖心的了,饿了一天、还是没见着老公的谢澄安却越走越忐忑。方才大伯子明明说要走,自己却连扶都没扶一下,讨吃鬼似的就往厨房来了,大伯子会不会怪他不知礼?同时,萧思谦也觉得自己没有发挥好,孩子忙了一天,这时候回来定是想看看明允,他在新婚夫夫房里本就不合适,结果人家来了,他却像赶人似的。小破院。厨房。萧二婶堆着笑:“你不认得我,我是你相公的二婶,他们刚来时人生地不熟,都是我跑前跑后的照料。”才装了五条鱼,就这么重,萧二婶把包袱攥紧了些。谢澄安也堆着笑:“婶子摸着屁股上楼,自己抬举自己呢?”就是你把萧明允气吐血的,他娘怎会送你鱼?萧二婶上下扫了谢澄安一眼,说:“呦,这年头、媳妇都敢爬到婆婆头上了。”说着,就往出走。谢澄安往右挪了两步,笑笑地把人一挡:“婶子说的是,这年头啊,狗都敢叫花子,畜牲也欺人。”看情形,他们要靠婚宴剩下的菜品度日,不可能叫她把鱼带走,更何况她是偷。萧二婶下巴一扬,两眼一瞪:“你咋说话的?!懂不懂长幼尊卑?!”谢澄安好声好气的:“说狗呢、婶子急什么?婶子听句劝,东西放、”萧二婶嗤了一声:“什么名门?什么清流?对亲戚都这么小气,怪不得没一个人替他们求情!活该他们、”说起这个,就没什么好谦让的了,不称心的婚事,和如此落魄的光景,都是那个与他毫无关系的罪名害得,谢澄安狠狠地翻了个白眼,超级变换形态:“婶子说的是!婶子最大方!婶子长辈当的妙!旁人成亲添五十、侄子成亲一文没有!面子功夫都不做了、何苦假惺惺地攀亲戚?”怕萧思谦听到会伤心,谢澄安还十分贴心地压着声音:“婶子瞧不见亲戚家漏风的房顶、瞧不见垮塌的西墙、只能瞧见亲戚的鱼?为老不尊的人怎好意思说出长幼尊卑的话?脸太大了就少吃些!我娘没说送你、就是没说、拿来吧!”谢澄安夺过萧二婶手里的包袱,把五条肥嘟嘟的鱼倒出来,又把包袱甩在她脸上:“婶子既有眼疾!趁着天明赶紧家去!别栽了跟头反怪我家塌了的墙!”“好你个!”萧二婶用右手食指指着谢澄安,眼里写着要吃人。谢澄安眼里写着他也想吃:“张口闭口的罪臣、偷鱼的时候不怕满门抄斩了、不怕你们的脑袋被驴踢着走了、不怕用你们的心肝肺喂野狗了?!”萧·节节败退·二婶红着眼,抖着手,捂着胸口,你、你、你,你不出个所以然。但是超级变换形态了的谢澄安能:“你什么?你这老鼠做的和尚、人面贼心的坏才!”“三年没屙屎了吧、一肚子粪!满村的屎壳郎都等着喊你祖宗呢!”不行,还是不解气:“上屠的肥猪!挨刀的蠢货!坟场上面舞大刀、你阎王爷爷不吃这套!”谢澄安单手指门——赶紧滚。料理了郑丰年和媒婆,谢澄安心里的怒火就已经平息了,此时却又被理直气壮,颠倒黑白的偷鱼贼激了起来。家徒四壁的光景,昏迷不醒的丈夫,明里暗里的闲言碎语,意义不明的笑脸,他忍到现在已经很顾大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