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是他第一次伺候女人沐发,也是第一次注意到无患的头发如此漂亮,“你这青丝即便是贵族小姐也比不上吧?我倒是从来没见过你这般金贵的刺客。”
无患眉尾稍抬:“你还见过其他刺客?亦或那些个贵族小姐的秀发?”
她这话半开玩笑,许奕安暗自欣慰她对自己亲和了不少,也跟着随性起来:“那是,除你以外再无旁人。”
窗外淅沥下起了雨,这个时节的雨水总不得停,把天色压得更阴沉了些。
屋里渐热起来,无患阖着眼假寐,忽而有三两滴温水滴在了她的额上将她惊醒。
许奕安毕竟没做过这样的事,手上动作不熟练,总有水滴溅到她的脸上,却没注意到她越发泛白的脸色。
温水流过何无患的额头,险些漫入她的眼里,令她顿感窒息,恍惚……正身处火光明灭的刑牢之中。
被倒提着淹入水里,口鼻呛水直往脑门倒灌,越是呛咳越是痛苦,恨不得把头颅敲开来的煎熬。不消片刻便会双目通红,几日都没法言语。
这种水刑向来是她最害怕的,每一次都生不如死。
可偏偏许奕安的笨拙却激她想起了当时的感受,每一注淋过额头的水流都让她更加惊恐,不自禁屏着气,再窒息也无法张口。
又是一个不小心,耳中灌入了些许热流,许奕安正欲帮她擦干,却听她毫无预兆的惊叫一声,猛地坐起身来。
她的一头长发还被许奕安托在手里,坐起时许奕安生怕弄湿了她一身,只能跟着起身,反倒绊翻了水盆,混着香膏气味的热水顿时倾泻,浸透了厚厚的床褥。
何无患根本在意不了这些,往床榻内侧缩着拼命地摇头,无论许奕安怎么关切都说不出半个字,张着嘴却没有吸气,看着活活要把自己憋死。
“无患?无患你怎么了!”
许奕安不明所以,但见她如此痛苦神情也着急,可无患只如梦魇般半点回应也无,又不肯让他靠近。
“无患你冷静一下,你看看我,我是许奕安啊,我不会伤你的。”
他也管不了什么多,爬上透湿的床铺想要安抚何无患。虽然放着让她自己平静下来不是不可,但这样只会令她一次次把恐惧压在心里,一触即发。
“无患,不怕的……”他缓缓上前,终于抱住了还在挣扎的她。
浑身都在发抖啊,明明没有呛水,喉头像被扼住一般呼吸不畅,她到底经历了什么能有这样的反应。
被揽入怀里的无患依旧惶恐,摇着头想要摆脱痛苦,可她浑身都被打湿,长发贴在身上,怎能让她忘记水刑之苦。
直到许奕安的体温透过来,才拉回了她的神志,又隐约听他轻言哄着,如破水朝阳,从未有过的和煦。
热水的温度很快消散,许奕安生怕她冻着,脱了自己的外衫给她披着,何无患也终于深呼了一口气,抵在他的胸口神色恍惚。
上次她烧迷糊了,隐约记得他也是这般哄着的。
还……从未有人这样对待过她。
为什么,要这样照顾她呢?
失态之后,她徒劳得掩面喟叹,“抱歉……”
她的声音带着哑,一时无措地没有动作。许奕安也没有接话,将她抱到炭盆边取暖,回头收拾起透湿滴水的床铺。
外头的雨好像停了,滴答答的声响不知是窗沿落下的还是床板上滴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