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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第1页)

我不知道马景然当时想了些什么,我只知道她从得到消息后就泪流不止。部队马上派了辆车,送她去亚东。车是一辆老式的苏联嘎斯车,那个时候哪有什么像样的车啊。一个干事陪着她,急急的上了路。走的是那条我很熟悉的路,从拉萨出发,过羊八井,再翻越唐古拉山,然后下山,然后到了一个叫大竹卡的地方。

就在那个叫大竹卡的地方,他们的车翻了!马景然因为一路悲伤哭泣,完全没注意到车子发生意外,她坐在后面,却一头栽到前面,额头撞在车前玻璃窗的铁架上,血流如注,当场牺牲。

她真的随他而去了!那么急,那么不由分说。好像任致逊在那边喊她一样,她连&ldo;嗳&rdo;一声都顾不上,就奔过去了。

我听到这里时,惊得目瞪口呆。心痛,心疼,不已。

唯一能够安慰的是,马景然到死,也不知道任致逊已经牺牲,而任致逊牺牲时,也不知道马景然离开了人世。在他们彼此的心里,他们都还活着。他们只是不约而同的一起走了,共赴黄泉,他们到那边去活,去相爱。也许在他们很少很少的情话中,有那么一句:至死不分离。如果还有一句,是永不失约。

马景然和任致逊牺牲后,双双被追认为烈士,一起安葬在了日喀则的烈士陵园。

他们终于在一起了。

他们知道他们在一起了吗?

在马景然的200个男同学里,有一个,是我认识的王将军,是他把这个故事讲给我听的。他讲的时候很激动,一再说,这才是真正的爱情,这才是我们西藏军人的爱情。

王将军已经退休,他曾在日喀则军分区当过5年的政委,每一年,他都要去为他们二人扫墓。每次扫墓,他都会生出一个强烈的心愿:如果能把两人的灵丘合葬在一起该多好。他们那么相爱,那么想在一起,生不能如愿,死后也该让他们如愿啊。可是由于种种原因,王将军说,他的心愿一直没能实现。他只是将二人的陵墓进行了修缮。

王将军的心愿也成了我的心愿。我把这个惨烈的爱情故事,讲给了一位仍在西藏任职的大校听,同时还把王将军的心愿一起告诉了他。我说,真的,如果能将他们二人合葬,该多好。不但可以安慰他们的在天之灵,还可以让这个爱情故事永远传下去。

大校沉吟片刻,说,我来试试看。

大校于是又把这个故事,讲给了在日喀则任现职的另一位大校听。那位大校也被感动了,说,我去办。

我满怀期待地等着。可以说,我是为自己在期待,期待自己被这个爱情故事灼伤的心,能够得到抚慰。我还想,下次去日喀则,一定要去烈士陵园,一定要去祭扫他们的陵墓。

一周后,我终于等到了回复。出乎我的意料,却又在情理之中。现将日喀则民政局的信抄录在这里:

k日喀则地区烈士陵园现葬有1967年10月在亚东炮战中牺牲的革命烈士任致逊和其在同一部队服役的女友马景然在大竹卡翻车事故中牺牲的两位灵丘。根据其战友意愿,现要求将两人灵丘合葬在一起。经我局了解,合葬一事既不符合国家规定,同时又将违背当地的民族风俗。故不适宜掘墓合葬。

特此证明

日喀则地区民政局

2005年7月22日

除了两封回复的信,还有两张照片,即两位烈士的陵墓的照片。看得出陵墓的确修缮过,但也看得出,两座陵墓不在一起。也许当时安葬的时候,人们不知道他们是恋人?或许知道,但不允许在烈士陵园体现儿女私情?

无论怎样,民政局的同志是对的。我把这个结果,告诉了王将军,王将军也这样说。仔细想想,我们提出的要求的确不妥。已经过去四十多年了,差不多半个世纪了。而且那是烈士陵园,又不是其他墓地,怎么可能随意掘墓合葬呢?我们只从感情出发了,没考虑周到。

当然,我们也没错。

爱不会错。他们相爱。我们爱他们的爱情。他们的爱情在越过了近半个世纪的岁月风沙、人世沧桑后,依然鲜活。

我知道他们至今仍彼此相爱着。

你也知道。

第42章刘醒龙:在母亲心里流浪

去丽江,不管是何种年龄,一定要去听一位歌手的歌。即便是与音乐最无缘,也能因为他的那个令人奇怪的姓氏,而多一些对这个世界的好奇。

在丽江小住,因为过年,现代情感与传统情绪纠结得格外深,以至于意外得出一种与历史社会无关,纯属个人的结论:这座在文化上只配与茶马古道共存亡的小城,能够在航天时代大张旗鼓地复活,应是得益于那些从来不缺少才华,也从来不缺少浪迹天涯情结的知性男女。

那天下午,从客栈里出来,随心所欲地沿着小溪将自己散漫到某条小街。清汪汪的水流响若有若无相伴着。水声之外,其余动静亦如此,不到近处,不用心体察,皆不会自动飘来。就这样我走进一所&ldo;音乐小屋&rdo;。十几年前我写过一篇也叫《音乐小屋》的小说。眼前的小屋似乎有某种默契,我在小板凳上坐了下来,听着弥漫在四周的歌唱,有一句没一句地与那位开店的彝族姑娘搭着话。最终,我从她手里买走了一大叠歌碟。虽然歌碟有些来历不明,那些歌唱却是真情感人。据说,在这些本地制作的歌碟背后,漂泊着许多比音乐还自由的自由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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