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席宝珠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无奈对严平摆手:“罢了罢了,你去告诉侯爷,自然要以公事为重的,我在家里等他回来。”“是,夫人。”严平退下之后,席宝珠让阿银随他去擎苍院替叶瑾修收拾几件换洗的衣裳,又吩咐阿金,她要关门修补翡翠,没有要紧的事情别来打扰。严平拿着两只包袱回到兵部,正好赶上出发的时候,牵马来到叶瑾修身旁站定,叶瑾修对他问:“夫人怎么说的?”严平想了想,如实告知:“夫人她先是叹了口气,然后说公事为重,说她在家里等侯爷回来。”叶瑾修想象着小娇妻心中对他的万分不舍,昨夜初为人事,新婚燕尔,如胶似漆,有多少情浓,多少不舍,他怎会不知?感同身受也。翻身上马,领兵一举奔赴西山大营,不等将士们歇息便号令演武场集合,练石锁,砸木桩,操演阵型,骑射步射,几个回合下来,将士们无一不挥汗如雨,汗流浃背。胡益青跟严平跑在一起,也是累得不行,气喘吁吁问严平:“你家侯爷今儿怎么了?戾气比前一阵还大。”严平抹了一把汗水,犀利吐出四个字:“……欲求不满。”席宝珠花了五六天的时间,终于把那破损的龙门翡翠修补好,拿去松鹤堂给戚氏过目。正巧戚氏在会客,安平伯夫人和礼部尚书夫人与戚氏是知交好友,平日无事时,总是常来常往,上回席宝珠就是被临时抽调过来陪尚书夫人打牌的。席宝珠让两名丫鬟小心翼翼将托盘放到桌案上,走过去将盖在其上的红绒布揭开,戚氏看着眼前这翡翠摆件,惊讶的说不出话来。原本磕坏的龙门那一块,居然被席宝珠改成了鱼跃龙门,而且正是变幻的那一刻,那块断裂的龙门,被改雕刻成了龙头鱼身,越过龙门,鱼化龙,这翡翠玉雕改就改在一个‘化’字上,将鱼跃龙门这一意义表现的淋漓尽致,整个玉雕的气质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若说从前的龙门翡翠是一尊赏心悦目的玉雕,那这一尊鱼化龙门便是一幅鲜活的神话。“这……这是……你雕的?”戚氏围着鱼化龙门看了半天才想起来问,安平伯夫人和李夫人也啧啧称奇。席宝珠正在一旁喝茶,闻言端着茶杯过来:“这化龙的鱼和龙门上多出来的浪花纹是我雕的,其他还是原来的框架。”席宝珠看着这尊翡翠摆件,心中略有遗憾,古代的工具到底没有现代齐全,光是磨光这一块就费了好大的劲儿,若不是工具还不称手,席宝珠觉得自己应该还能做得更精细些。“这可了不得,你这手艺还真绝了。”戚氏对席宝珠不吝夸奖,是真的太惊讶了。“这可是原来你摆放在耳房里那尊龙门翡翠?看着有些眼熟呢。”李夫人常来侯府,出入戚氏院子的耳房不下多回,自然认得出来。戚氏点点头,只说了句不小心磕坏了一角,只字不提宋夫人换宝的事情。“便是这里磕坏了一块,我原以为东西便毁了,没想到竟被我这巧手的儿媳修补的越发好看,瞧这条半龙半鱼的样子,简直跟真的似的。”李夫人和安平伯夫人也凑过去,拼命想在那翡翠玉雕上看出戚氏所指的破绽,但龙门上所有留下痕迹的地方都被席宝珠巧妙的以浪花纹遮盖住,便是拿放大镜看,此时也是看不出痕迹的。“竟不知道,少夫人还会做这些。”李夫人将眼前的摆件看了又看,目光微动,想起了什么似的,对戚氏悄悄招了招手,戚氏附耳过去听她说话。不一会儿,戚氏有些犹豫:“这恐怕要难为她了。小摆件倒还无所谓,再大的……”李夫人却难得坚持:“让少夫人试试又何妨,也不需她修补的这般精巧,只要修补的能看就好。当然了,我也不会让少夫人白白替我出力,多少银子都我出。”戚氏有些赶鸭子上架,两边为难:“这也不是银子的事儿。我替你问问她,让她自己拿主意,这总行了吧。”席宝珠被她们喊到身前,由戚氏开口:“宝珠啊,李夫人家有一尊玉佛,我见过两回,大约半人高,三年前被李家小公子不当心撞倒,佛手与佛身皆损,李夫人瞧你这修补的手艺很好,想问你能否试一试。”戚氏这话说的很明主,虽然替李夫人询问,却没有勒令席宝珠一定要做,她话音落下,李夫人怕席宝珠不答应,赶忙过来补充:“我知少夫人是公府出身,侯府也不缺银两,但若少夫人能施以援手,不管能否修复,李家必有重谢。”席宝珠看着李夫人略有犹豫,目光落在李夫人的衣裳纽扣上,李夫人的衣裳纽扣比较精致,一水儿都是拇指指甲盖儿大小的珍珠做成的花扣,李夫人察觉出席宝珠的目光,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裳扣子,心中有数。“既李夫人不嫌弃我手艺拙劣,我愿前往一观,能否补救还需观后答复。”李夫人是礼部尚书夫人,尽管戚氏没有明说,但她内心肯定是希望席宝珠跟李夫人打好关系的,更别说席宝珠还有私心。得到席宝珠的首肯,李夫人很高兴,安平伯夫人从旁说道:“若是那尊佛都能修好,我可就太佩服少夫人了。”戚氏把席宝珠喊到内间,不放心的叮嘱:“去帮李夫人瞧瞧,能修补便修补,不能的话也别勉强,若是能修成,李夫人赠你东西,可不许胡乱开口,点到即止。”这些都是为人的道理,席宝珠自然明白戚氏的意思:“嗯,知道了。”受了戚氏的教导,席宝珠便随李夫人前往尚书府去,尚书府与宣平侯府离的不算远,都在东城,转过一条巷子就到了。李夫人早就派人回府准备,席宝珠年纪虽轻,却是不折不扣的宣平侯夫人,又是李夫人亲自邀请上门,怎么样李家都要以贵宾礼相待的。李家客气的席宝珠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喝了两杯茶,吃了四五块点心,见李家人又来问她想吃点什么果子……席宝珠果断婉拒,要李夫人带她去看损伤的佛像。李夫人亲自领着她往后院厢房去,尚书府有规格限制,自然没有侯府格局大,不过穿了两进便到达李夫人的住所,席宝珠看到那尊观音佛像时,便有点明白李夫人为什么将之搁置这么多年都没有找人修补了。这尊佛像足有半人高,其重无比,搬运起来很不方便,再加上一直放置在内宅中,使工匠入后宅修补,看重礼数的李家又不愿意,这么一来就耽搁了。而且这尊佛像一侧损伤还挺严重,普度众生的佛手损了一半,佛身左侧更是裂痕遍布,席宝珠不禁疑惑:“夫人,这么高,这么重的佛像,如何会摔成这般?”这佛像少说也有六七百斤,放在哪里肯定是稳如泰山不动摇的,能摔成这样,得受了多大的外力啊。“三年前,府里老夫人非要给我那十八岁的小儿子做个生辰,他自小体弱多病,便寄名于观音菩萨殿,那日他不想去庙宇,便突发奇想,让人把这尊菩萨搬到了院中,筑了高台摆上去参拜,谁料高台不稳,这佛像刚放上去就摔在了地上。”李夫人回想当时的情形,仍旧十分惋惜。席宝珠轻抚那碎裂的佛身,问道:“可是摔在园子里那鹅卵石地上的?”李家的园子不大,先前席宝珠经过的时候就看见唯一一块空着的地方,便是铺的鹅卵石,而且从这伤痕来看,确实不像摔在平整地面上的。“是是是。就是那里。少夫人果然好眼力,一看这伤处便猜到了。”李夫人对席宝珠又放心了两分:“不瞒少夫人说,这尊佛像乃是我成亲之时,我的祖母远从江南给我运送过来的,如今她已离世多年,我却未曾将她赠予之物妥善保管,每每夜中梦回,愧疚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