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予质又重新看向前方,没说话,但质问意味十足。裴令解释道:“你只说了让我陪你去一个地方,没说我不能带上其他人,对吧?”见对方不语,他煽风点火道:“其实还可以叫上沈然,多热闹啊。”死动静系统夸了他一句“干得好”。裴令想着越乱越好,被伤害转移的日子他一天也不想过了。外部有沈然前男友之流,拿着刀子要为爱同归于尽的,内部还有沈然自残,风险实在是很大。就是不知道,小少爷手臂上会不会有伤疤。很有可能是沈然割了两刀,定睛一看,咦怎么没有伤痕?然后又唰唰唰来了四刀。伤在少爷心,痛在裴令身。他越想越觉得荒谬。其实裴令想摇人过来,也不只是出于制造混乱这个目的。有一个他不太能承认的理由——他不想和裴予质共处一室。裴予质不像是要伤害他的样子,反而是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裴予质。没办法回到小时候的故作乖巧,也无法做到自然如陌生人,所以到目前为止,这一路上他都只能色厉内荏。多叫点人过来,也就不必和裴予质独处了。“可以让他们过来,”前面开车的人终于开口,“是你自己决定的。”裴令一顿,从这话里听出一点警告的意味。在心里做着最坏的打算,他面上依然低着头,摆弄手机,给沈然发了定位过去。三分钟后沈然搭理他了,回了一句“你和他在一起吗”,见他没理会,又发来一句“谢谢”。和魏迟的聊天界面则吵闹得多,满屏的字,全是魏迟怒骂裴予质的话,中间夹杂了两句对他冷漠的数落。裴令心想,他冷漠点没什么,来了之后还有小少爷呢,四个人多热闹啊。裴予质当司机的时候也非常兢兢业业,一路上没打扰他,只顾开车。裴令一开始还没什么耐心,想着三个小时的车程,只觉得难熬。可过去一个多小时之后,他正准备更新定位给另外两位,看着那串地址,突然就觉得有点不对。点开地图一看,更是愣住了。他们的目的地,十有八九是裴令曾经待过的那家福利院。汽车义无反顾往前飞速驶去,裴令却几乎有了跳车的冲动,离那家福利院每多一米的距离,他都会更烦躁一些。裴令从不往回看。要再回到那里,他一步都不会迈进去的。他深吸一口气,张了张嘴却还是没能开口。现在说什么都会暴露,他阻止不了裴予质。如果要问裴予质去那里福利院做什么,他也问不出口。更何况他能猜到答案,裴予质原本就在寻找裴令的下落,这次过去可能也是为了这件事。至于为什么要带上他……他不太明白。沉默又维持了快两个小时,他们下了高速,来到一个不出名的小镇。看着路牌上“渠岭镇”三个字一闪而过,裴令已经坐到僵硬的身体彻底冷了下来。车速减慢,他们很快进入了小镇边缘,周遭从农田慢慢变为了稀疏的低矮建筑。前方不远处的建筑更密集一些,但都还保留着上世纪末的样子,在守旧与迭新的边缘沦为美丑混合物,主要是后者。他们这辆车与周遭格格不入,开车的那个人尤其是。与裴令离开的时候相比,这座小镇的变化并不大,甚至路都还和以前差不多。这种熟悉感落在裴令眼里,就好像一根不太正经的鞭子,而他恰巧不是那种体质,虽然打着不太疼,但也不爽。本以为会直接开到福利院门口,裴予质却在半路减速,然后停在了路边。两小时没说话,裴令开口时声音有点沙哑:“到了?”裴予质解开安全带,一边用依然冷静疏离的声线答道:“下车,先吃饭。”他觉得有点怪异。像裴予质这种不沾烟火气的高岭之花,主动提出吃饭,实在有点超出他的认知,而且这地界也和裴总不太匹配。眼见着这哥下车了,他没办法,只好跟上。这会儿已经是下午一两点,太阳更烈了。一站在地面,整个人的水分就会立刻被烤干,街上都看不见几个人。裴令稍微松了口气,就见裴予质已经走进了那家小面馆的门。已经过了饭点,里面一个顾客都没有。等到他进去的时候,裴予质都还没点餐成功。裴总抬头望着墙上那面巨大的菜单,旁边的老板娘脸上笑着,但好奇打量的目光藏得不是很努力,和那笑容割裂得仿佛两个人的表情拼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