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青年要碰龙环,她瑟缩的抱紧,露出怨毒的目光。「别碰他。」
「让我看一下。」青年眼中有种悲悯的温柔,「未必没有希望。」
「…他死了。」静彤的怨毒褪去,带着令人鼻酸的茫然,「他死了。」
「让我看看。」那青年将手覆在龙环的额头,静彤想阻止却不知道为什么缩了手。
青年摸了摸他的额头,仔细观察了气息。「妳若不放手,他可能真的会死。虽然非常非常慢,但他还有气息和心跳。这是一种叫做『龟息』的状态…」
她试着集中精神,但她现在的状态完全没有办法。「…你骗我吧?」
「让我试试看?」他温柔的问着,然后从行囊里掏出一把湿淋淋的古琴。他搔了搔头,讨好的笑着,「那个…英俊,帮我把琴弄干好不好?」
美少女嘟起嘴,「主人,人家不是吹风机。」
「拜托啦…」
美少女勉为其难的接过琴,呼出炽热的风,将原本湿漉漉的琴烘干。这段时间,青年接过看似气绝的龙环,按摩他的四肢和心脏,又把手覆在他额上。
静彤紧张的盯着他,不知道他想对龙环做什么。
「好啦,小姐。抱着他吧。」青年把龙环放在她怀里,「我来把他叫回来。」
他接过烘干的琴,调了调弦。
琴声乍起,让垂首的静彤猛然抬头。只是一响,宛如深沈的龙吟。
***
深渊,似乎没有底。
他不断下沈,被绯色嫁裳拖着,不断的往下沈。会不会永远这样下沈,永远不到底?
在下沈中,痛苦和欢喜都渐渐流失,似乎什么都没有了。他渐渐忘记许多不想忘记的的事情,忘记他不想忘记的人。
他快要想不起来静彤的脸了。
这就是死亡?剥夺所有的回忆?好或坏?
他继续下沈。
连痛苦的权利都没有,他想流泪,但连泪水都蒸发殆尽。什么都没有,只有不断的坠落。
「喂,你要去哪?」在什么都没有的虚空,他听到了一个温暖的声音。
「…深渊。」
「去哪儿干嘛?」那声音问,「你的太太和孩子在上面等你欸。」
「我走不了。她们抓着我。」低头就可以看到那些怨恨和恶毒,穿着绯色嫁裳,枉死的新娘。
「那不存在啦。」声音轻笑,「那不是你的罪孽。」
「不是?不是吗?难道不是我造成她们的死亡和不幸?」
「不是啦,这年代怎么搞的,被害者总觉得是自己的错。这很不健康啊,傻孩子。该反省这些事情的是将她们推入火坑的人,不是你啊。善良很好,但这样无差别攻击的善良,会害你亲爱的人哭啊。」
龙环哭了。他淡蓝的眼泪漂浮在虚空中,发着晶莹的光。
「…你是谁?」这种感觉…又熟悉,又陌生。他好像很久很久以前跟他非常熟悉亲爱,但又像是从未谋面。
「这个啊,」声音停顿了一下,有些困扰的。「听听我的琴声,你就明白了。」
灿烂光亮的龙吟划破无尽的虚空深渊,唤醒他极为遥远的记忆。那是他还在卵中,尚来不及经历父母思抱,听到的响亮龙吟。
「…父亲。」他轻轻的说,「父亲,我娶了妻,还有你的孙子。我延续了应龙的血脉…」他恸哭,「我爱她就像你深爱着已逝的母亲。」
绯色嫁裳的新娘们,也因为这宛转奔腾的龙吟,褪去怨恨和愁苦,安然的消逝。
父亲。
寂然不动的龙环呛咳一声,流出眼泪,睁开眼睛。映入他眼中的是静彤脸上潸然的泪,她放声大哭宛如婴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