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仿佛有一声叹息,又仿佛没有,缥缈得像是虚无之处传来的声响。接着,谢漪便将她抱入怀中,让她往里躺了躺。
她醒着。
方才赵恬所语,必然都听见了。
“别往心中去,好生养病。”谢漪知她心中愧疚,开口劝道。
刘藻便合上眼。可她却又着实恼怒。邓通、韩嫣皆是男宠,以色侍人,以佞幸媚上,他们将谢漪与这等人混为一谈。
她越想越气,还觉得其实归根到底,是她让谢相受了委屈,若非她生出不该有的心思,谢相又怎会跟她在一起,她若不与她有纠缠,自然不会有人如此编排。
谢漪将她揽近,一手轻抚她的背,口中道:“听话。”
刘藻道:“以后,恐怕还会有这样的流言。”只要谢相在她身边,只要她们仍旧相爱,这样的流言,不会禁绝。且不会有人来指责她风流,只会说谢漪媚上,迷惑君王。哪怕堵上了他们的口,使他们不敢言语,他们心中也会做此想。
谢漪过了一会儿,才道:“我不在意。”
刘藻不再开口。
晚间回了寝殿,刘藻咳嗽加剧。医官来看过,叮嘱了千万不可吹风。谢漪侍奉她用了药,便要她早些歇下。
这些日子,她们都是一处睡眠,一处饮食,刘藻已习惯她在,她照旧躺到里侧,好让谢漪也睡上来。
谢漪摸了她的额头,确定她没有发热,方才躺下。她今日太过冒失了,非要去温室殿不说,还顶着风在殿外踱步。刘藻虽配合医官,但她其实不够爱惜自己的身子,大抵年少之人多半有恃无恐,觉得青春尚存,觉得体魄健壮,于保养上十分疏忽。
“过些日子,召太医署,为你会诊,好看看,如何保养。”谢漪说道。
刘藻翻了个身,背对着她,道:“不必。”
谢漪有些无措,背对着她的刘藻,显得很是陌生,她的语气也称得上冷淡。谢漪想了想,小心地贴上去,从后面抱着她,道:“你别生气。”
刘藻沉默不语。谢漪无奈道:“你怎么不听话了?”
刘藻道:“倘若我能短寿,也无不好。正好补上你我十四年的差距。”
“你不是说,你我的岁月是重合的?既然重合,又何来十四年的差距?”
刘藻答不上来。
“你动摇了?”谢漪又问。
刘藻忙转身,面对她,道:“没有。”
谢漪便笑了一下,她望着她,她的眼睛在夜色间都如此幽深,仿佛流淌着一条清涧,清冽深邃,能将刘藻吸引进去。
“不论你是否动摇,你的命都是我的,我救过你,辅佐你,不求你回报,只要你善待自己。刘藻,勿负我。”谢漪平静地说道。
这是她第二回,要她别辜负她。
刘藻倾身过去,将耳朵贴到她的胸口。
第89章
耳朵听到的心跳,从模糊,到清晰,一下一下,很平稳。刘藻贴在她的胸口,听着,问道:“你要我善待自己,那你呢,你为何不善待自身?”
刘藻感觉到,她说完这句,谢漪的胸口起伏了一下。谢漪抬手,抚摸她的鬓角,道:“你心中明白。”
刘藻苦涩一笑,淡下容色,道:“流言是可以平息的,只消立后,你我名分定下,便是名正言顺的一对。”
谢漪闭上眼睛,眉心微蹙,不忍再听。可刘藻还是讲了下去:“可你不会愿意。我们无名无分,天下人只会议论你,再难听的脏水也只会泼到你身上,提到我,最多也只叹一句风流,于皇帝而言,风流算得上什么不足,无伤大雅耳。可一旦立后便不同了,立后二字自我口中说出,我便成了一个恣意任性,荒唐昏聩的昏君,不知廉耻,不顾礼仪。圣明二字,再与我无缘。你怎会忍心,视我入此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