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长宿舍在三楼,放眼望去,整个学校尽收眼底。
好在“扔铁饼”只是个插曲,后续一切都按照时序的剧本有条不紊进行着。
这是祝今夏第一次看见这帮孩子。
“小蚂蚁”由远及近,打头的已经走到宿舍楼下,忽然有人抬头一看,瞧见窗后的她,惊呼起来。
那是句藏语,祝今夏没听懂。
但一石激起千层浪,很快,更多的孩子抬起头来。
他们叽叽喳喳,嘴里是她听不懂的语言,有人笑,有人喊,还有人放下沉甸甸的“书包”,在原地又蹦又跳。
远处的“小蚂蚁们”见状,像吃了菠菜的大力水手,也扛着编织袋飞奔而来。
很快,宿舍楼下聚集起一群小孩,像围观外星人似的,一眨不眨望着楼上。
祝今夏下意识后撤一步,就听见有个小姑娘怯生生开口。
“你是我们的新老师吗?”
这回是汉语了。
没等她回答,孩子们仿佛受到鼓舞,一个接一个的声音从人群里冒出来。
“一定是新老师!”
“于老师说过,下周会有新老师来!”
“老师教什么的啊?”
“她好漂亮啊。”
“对,比于老师漂亮多了!”
“你小心于老师听见罚你做下蹲!”
不知谁先做起了比较,小孩们七嘴八舌,哈哈大笑。
祝今夏怔怔地站在窗后。
说来奇怪,背着包袱的明明是他们,感到沉重的却是她。
这是她从未见过的一幕。
那一张张仰望的小脸久经高原日晒,呈现出一种特有的健康色泽,从小麦色到深棕色,没有一个是白净的。
离得近了,能看到双颊上艳丽的高原红。
这叫她忽然想起儿时语文课本上的描述,说孩子们的脸蛋像红扑扑的苹果,那时候她总觉得夸张,人的脸怎么能和苹果一样红呢?
如今亲眼所见,苹果似乎还不及它们秾艳。
孩子们怯怯的,隔着三层楼的距离,尽管欢呼雀跃,却只敢与同学对话。
她的目光落在谁脸上,谁就像蜗牛一样缩回壳子里,移开视线,而当她移开视线,他们又小心翼翼抬头望来。
无一例外。
这种怯懦的来源,也许是他们手中、背上脏兮兮的编织袋,也许是身上并不合身,洗的发白,抑或是袖口发黑的破旧衣服,也许是说不利索的汉语。
祝今夏仿佛失语,沉默良久。
时序在她身后提醒:“走吧,天色不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