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主要问题是解决内分泌,陈雨心里烦,搂着朗甜甜哄了一会儿,例行公事式,安慰朗甜甜几句,急急忙忙打车,上车,直奔本城着名内分泌科大夫出诊的地儿。一路上,飞沙走石,路过故宫时,其情其景已和档案馆中一百年前在战争阴霾下随时可能被帝国主义铁蹄践踏的旧照片相似,陈雨从包中掏出一支棒棒糖,剥开糖纸递给朗甜甜,嗦着糖,吮吸着甜,小姑娘的糟糕心情好许多。
而黄的天映在黄的水中,飞檐蒙灰,宫墙染尘,陈雨忍不住拍了张照片,发在朋友圈,“天一黄,北京就变回了北平。”
朗甜甜是个难养的小孩,当然,每个孩子在自家父母眼中都难养,别人家的孩子都好养,除了心理问题,她的生理也是这两年陈雨焦虑和忙碌的焦点之一。
无它,就是矮,比同龄人都要矮些。
以陈雨发在育儿自留地公号上的旧文《我的孩子个子矮》简述下,朗甜甜的求医历程——
“开学第一周,老师把孩子们队列表演的视频发在班级群里。一个假期过去,孩子们都抽条了,一个个看着手长脚长,除了我家孩子。她还是小小的,缀在队伍末尾,别人正常走一步,她为了对齐得跨出一大步,看起来可怜巴巴。我心里一沉,这个身高问题还是得解决。
从孩子二年级开始,孩子身高这事就变成了我的一个大宗家务。一年级入学的时候大家都是豆丁,看不太出来,一年之后呈现参差,她从第二排变成了排头。此后,她的身高就稳居全班倒数第一。
孩子二年级那个暑假,我决定带她去看生长发育专科。那是一家挺老的儿童医院,办公楼很老、很狭窄,一群家长带着孩子挤在里面,乌央乌央的一大片。除了常规验血之外,孩子还要做运动激发实验,先抽血一次,运动一小时再抽血。空间就这么大,只能在医院周围跑跑跳跳,孩子全程苦着脸,完全没有运动乐趣。一个上午都在医院折腾,耳边一片嗡嗡声,还有一个声音在不停质疑:孩子健健康康的,跑到这瞎折腾干嘛。
孩子第一次去检查,大夫认为运动激发试验结果不佳,就是运动后生长激素水平提升得不够。她建议打生长激素,每天睡前一针。生长激素的价钱根据药量来,药量根据体重来,当时孩子20多公斤,一个月花费4000元左右。大夫让我回去和家人商量一下再做决定,我第一次被医生如此郑重地通知,觉得形势十分严峻。
打针还是不打针,这是一个问题。我的矛盾纠结开始了。那段时间,一有空我就上网搜索生长激素的功能和副作用,还上各种论坛去了解医生和患者的态度。
搜索的信息越多,就越纠结。简直是薛定谔的生长激素。首先,运动激发试验阳性,不足以构成打激素的指征,药物激发试验的结果才能作准。这个试验要住院一天,清晨抽血,注射药物后每隔一小时再抽一次血,看最终的结果。第二,如果药物激发试验阳性,说明孩子的确出现生长激素缺乏,那么打激素对症,效果会很明显;相反,如果药物激发试验阴性,而孩子个矮,那就叫非特异型矮小,原因不明,打激素效果就未必理想。第三,打激素可能产生副作用,引起内分泌的异常,所以需要每三个月抽一次血,检查内分泌各项指标。第四,打生长激素,可能影响自身的激素分泌,也就是打了就长,停了就不长。(以上归纳非专业,请网友理智对待,个性化处理)总之,打激素的缺点十分明显,但它似乎是长高直接甚至是唯一的方式。
纠结一番后,我决定带孩子换家医院。看医生和买东西有一点像,必须货比三家。我想带孩子去找国内最牛医院的名医H大夫。他的号的确非常难挂,靠手速失败了几周后,我开始考虑非常规手段。
和许久没见的朋友约着玩,发现她儿子也个矮,他们看的大夫正是H大夫。这位妈妈透露,H大夫的初诊号是很难约到的,但是复诊患者凭着病历上的就诊记录就能约上号。隔周,我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来到医院。男孩妈妈先用病历给儿子挂上了号,再把病历撕下一页黏贴在我家小朋友的病历本上。我有种作弊的紧张感,和护士说话声音都忍不住哆嗦,对方没有发现异常,我就这么瞒天过海挂上了一个珍贵的号。
H大夫非常繁忙,一下午30多个号,每个病人只有几分钟的时间。人多,我们挂的号靠后,等到天都黑了才进入诊室,我不禁感慨,怎么这么多孩子个矮”,H大夫笑了,不是个矮的孩子多,是嫌孩子个矮的家长多。大夫真相了。身高焦虑有很大几率会成为身高多虑,但是如果不来看大夫,父母的焦虑又该往何处安放呢?
这次检查,大夫表示,孩子的骨龄落后两年,完全可以继续观察,而且告诉我说女孩子在14岁前都有干预的机会,让我不必焦虑。拿着刚约上的半年后的号,我也算吃了颗定心丸。的确,与其纠结,不如干脆找一个权威。把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才能做出专业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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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后的三年时间里,孩子和我多了一项考试内容:每半年一次的矮小专科身高测量。测量结束后大夫会在她的身高曲线图的相应位置打一个点。这个图再一次让我焦虑,因为两年的时间里,孩子的曲线一直牢固地指向1。50米这个数字,预示着她的最终身高。
小朋友上四年级的时候刚好上了一段时间网课,好久不见,再见面,同学们身高又比自己高了一大截,小朋友也有些黯然。她会抱怨,每次我一说年龄,对方都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也会难过,合唱的时候她因为个矮被安排在最边上。我劝她个矮上课可以坐第一排,看得更清楚,还把邓小平的身高拿出来说事,告诉她浓缩的是精华。孩子郁闷了一会就忘了,但老母亲的焦虑就快突破临界点了。
我再次动了打激素的心思。复诊时量身高,孩子半年只长了不到三厘米,我觉得靠她自己就真的长不起来了。在诊室里,我急切地表达用药的意思,大夫却给我打了个比方,你看动物门都要猫冬,按自然的规律,冬天就是长得慢,你不能要求孩子按你的节奏来长。他拿出孩子的身高曲线图,你看看如果对照小两岁的身高,她是不是就还算正常呢?的确,如果以骨龄为年龄,就不算矮。我决定还是听从专业意见,继续等一等。
我的孩子大概就是个不愿长大的小孩吧,她的心理年龄也像骨龄一样,比实际年龄落后两岁。没什么小心思,喜怒哀乐形于色,总是直接地表达自己的想法,幼稚而耿直。个矮也许真是相由心生。
一天傍晚,小朋友对着几只蜗牛拍了好久,事后,她在和动物相关的作文中,写了那几只蜗牛,她写道:我是一只蜗牛,在一抹从叶间渗透的阳光中慢慢走,我不知去往何方,但路上的每一簇阳光,头顶的每一片绿叶,脚踩的每一块土地,甚至爬行的每一条印记,对我来说,都是风景,都是美好。所以我走得很慢很慢,不是我懒惰,而是我不错过路上的每一处风景。
我觉得她就像一只小蜗牛,只会慢慢爬,慢慢长。其实想开了,孩子就是这样,不想长大的时候催也催不动,要长大的时候,留也留不住。”
今天是蜗牛复查的日子,H大夫出国做访问学者,即便作弊也约不到他的号了,陈雨花了三天功夫挂不上号,想到了前同事沈金金,沈金金豪气一如当年,虽说也要花钱,还花了不少钱,但毕竟帮陈雨把事儿办成了,号挂上了,挂的是国内和H大夫齐名、并肩的另一位大牛杨大夫,不在杨大夫工作的本院,在她兼职的某民办医院。
“妈妈,我今天被张老师批评得流鼻血了,今天要是新大夫给我量完身高,说让我打针,我打吗?”小姑娘咬着棒棒糖,不无忧虑地看着窗外。
忙着给沈金金发感谢消息,并约她今晚一起晚饭的陈雨闻言,抿抿嘴,小姑娘说的正是她的心事,这半年朗甜甜长了不少,可和同学比,还是最矮的,哎,一个医生一个说法,不知道即将要见的这位大夫什么方案呢?
鼻血、鼻血,批评、批评,张老师、张老师,绕不过的问题啊,如何是好呢?陈雨揉揉太阳穴,还好,最近似乎朗因对她的要求低了许多,没有要吃要喝,没有要她远赴宿舍楼收拾卫生了。
“待会儿到了早阳医院,去西厅,取号机上取号,提前半小时到诊室报到,黄牛给你录个视频,路线及取号流程。”沈金金发来消息。
“这个黄牛不错,很靠谱。”陈雨查看了下视频,说的清楚,画面清晰。
“晚上吃饭没问题,我买单吧。”沈金金建议。
“别,我来,你帮了我大忙,不然,靠我,猴年马月才能给孩子看上。”陈雨答。
“老娘有钱,别拦着我,就这么定了!听说于小航又和你狭路相逢,找你麻烦了?”沈金金一句话,勾起陈雨在孩子个头和张老师前的烦恼,不平静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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