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陈雨站在202门口,曲起食指,敲了三下木头门。
“请进。”隔着门,传来邢总的声音,一贯的字正腔圆、训练有素。
“邢总!”陈雨推门进去。
窗外一片红,这是北京最美的季节,天高云淡,气温舒爽。红的枫叶,如火,如血。阳光从树叶缝隙射出,每个人的脸上都飞着红霞。
十年,斗转星移。十年,邢总窗外是一片平地,十年后,万丈高楼平地起,只见窗外一座豪华酒店矗立着,尖尖的楼顶直冲云霄,蓝色的玻璃外体映着车水马龙,白云朵朵。
“来了。”邢总自如山文件中,抬起头,她露出招牌自信微笑。
“来了。”陈雨对着邢总,轻悄地点头,两只圆眼睛笑成两个弯。
她走近邢总的办公桌,将辞职报告和人力交她、需主管领导签字的几张表格轻轻放在邢总的面前。
她在黑色转椅中,静静坐下,半个身子悬于椅外。
邢总拿着一只派克钢笔,黄铜笔杆,箭标笔夹,铱金笔尖。她翻了翻陈雨递给她的资料,几页纸,她翻得“哗啦啦”响,她在宽阔办公桌上摸索,陈雨知道她的习惯,欠起身,将便笺纸推到邢总手边,邢总撕下一张,拔开钢笔帽,习惯性试笔、试墨水,她逐张、龙飞凤舞,签下她的大名,边签,边漫不经心问着问题。
“工作都交接完了?”
“都交接完了。”
“嗯,看到你抄送的邮件了,联络人、文档、各种素材、资料,经办工作、未完事宜,交代的都很仔细。”
“应该的。”
“家里的事,怎么样了?”
“努力适应新角色,这一个多月,每天就是送老人去医院,送孩子去上学,接老人出医院,接孩子放学,洗衣、做饭、打扫卫生,争分夺秒干点工作。基本上,已经上正轨了,谢谢邢总挂念。”陈雨几句话总结了她近日的日程。
“听起来真挺忙,上有老,下有小,不容易。”邢总顿一顿,“听说,你接了《风情》后几集的撰稿。”
“对,做生不如做熟,就是以前的同事成了甲方,怪怪的。”陈雨故作轻松地开玩笑。
“你这样,对他们也是帮助,给他们把把关,等于扶上马,再陪一程。”邢总温和地看着陈雨,“我还指望这片子能为台里获一个大奖呢。”
“您放心,我就算在家里,也会尽全力完成好份内工作,小航他们有啥不懂的,随时都能联系我。毕竟,现在各位都是我的衣食父母,我可不能把财路断了。”陈雨坐在转椅中的身子往前探探,她的身体语言表现出她的诚意。
“好,想好了,就去做吧。陈雨,我相信你,卖大白菜都能第一名,做全职儿女、全职妈妈,回家上班,也会是最优秀的。”邢总给陈雨打气,她扬起胳膊,把辞职报告、交接表格交到陈雨手中,看到陈雨眼中的泪花。
陈雨捏着那几张纸,站起身,道一声:“再见”,“再见!来日方长!”邢总也站起来,伸出手和陈雨握了握。
握着手,陈雨鼓起勇气,突然问出十年前就想问的话,“邢总,我一直想知道,当年,我没有背景,没有作品,甚至初试都没有过,您为什么还愿意给我一个机会?”
“陈雨,你还是问出来了,这不是你的一个心结?”邢总收起下巴,了然地笑。
“是,这些年,我自问比一般人努力,因为我不想辜负您的知遇之恩。我比一般人努力,因为我曾在被挑选中,淘汰过,我想证明自己,我适合干这行,而您没看错人。”陈雨梗咽了。
“你是不是整个青春期,在各项考试中,只有那一次落选过?记挂了十年。”换邢总开玩笑。
“那倒不是,我没那么脆弱,我失恋过,参加过各种不适合自己的比赛,被各种靠谱、不靠谱的人,评头论足、打分,只是不是每一件事,对我来说,都那么重要。”陈雨答。
邢总沉默几秒,给陈雨答案,“其实,我当年能给你一个机会,完全因为给机会容易,在我,是举手之劳。也许你没有背景,可你的简历很漂亮,你曾是一地的状元,它代表不了什么,却说明优秀是你的习惯,说明只要你特别想做一件事,肯定能做好。你敢联系我,应约而至,已经证明,你特别想做它。对吗?”
“对!谢谢您!来日方长,一日为师,终身为师,您永远是我的人生评委,您忙吧,我走了,假期愉快!”陈雨推开身边的转椅,深深地向邢总鞠了个躬。
“假期愉快,问你家人好!期待你和单位,和节目组,新的方式合作!”邢总目送陈雨消失。
回到人事处,陈雨把材料递给HR,人事这屋可能有二十平米,阔气的只摆一张办公桌,四面墙都是铁皮柜,彰显着档案之丰富,单位兵马之强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