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太小,岳父岳母不让回,他们都留在北京,我一个人回潞城。”齐星解释,他侧着身子,窗外风景飞驰而过,树梢挂着白,到山东了,下雪了。
“你在北京?”陈雨还是显现出好奇了。“嗯。”“你在群里的备注名,不是武汉?”陈雨说的是班级群,班长要求大家在真实姓名后加现在的城市。
齐星一挑眉毛,他注意到陈雨注意过他的签名,他咳嗽一声,清清嗓子:“忘了改,回北京一年多了。”齐星用了“回”字。
高考时,陈雨来了北京,齐星去了上海。陈雨和齐星整个高中说过的话不超过三十句,虽然一百个人的脚步声,陈雨都能听出齐星的;一百个人咳嗽,陈雨都能分辨出有没有齐星。陈雨研一时,在学校门口的肯德基排队点餐,看见排在前面的男生把服务员放在盘子里的番茄酱礼貌还回,类似的举动,她只在高中时,看齐星做过,她心中一动,行注目礼,赠回头率,果然,对号入座,与齐星相认。
齐星本科读的上海交大,这时,在陈雨隔壁学校读硕士。四年新闻专业的培训、他乡遇故知的强理由加持,让陈雨突破青春期的羞涩。
肯德基一别,她主动与齐星交换联系方式,并约齐星再见,那天,他们说的话超过三百句,之后,他们在各自寝室里白天黑夜地聊天,聊天记录有三万句。研一暑假,陈雨和齐星一起回潞城。
没有高铁的时代,要睡十六个小时卧铺。两人的铺位对着,他们聊了一晚上天,聊到夜半,他们往窗外看,月正圆,火车在平原上疯跑,陈雨的心跟着跑,像在荒原,赤脚踏着绵软的青草跑。
齐星说了一个鬼故事,他的声音很低,自带恐怖气氛,说到情节紧要处,他故意停顿,陈雨吓得伸出手去抓齐星的,隔着两个铺位间的小道。
齐星没有拒绝她,和今天递橙汁时一样,愣了万分之一秒,便和她十指交叉握着,把故事说完。
车里空调温度高,齐星脱了夹克衫,看他那边的风帽勾已挂满A座B座乘客的衣物,正踌躇际,陈雨说,“给我吧!”
稍顷,齐星的夹克衫盖着陈雨的蓝色大衣上,像一个拥抱。“还在电视台?”齐星问。“离开了。”陈雨的眼睛盯着黑靴子的尖。“现在做什么?”“在家带孩子。”“不像你。”“你现在呢?”陈雨视线转向齐星,两人四目相对。“一直做科研,在研究所,读完博,去加拿大,回来进武汉的研究所,再从武汉调到北京总部。”齐星不知为何想交代一下这些年他的行踪,“我在电视上看到过你名字,四套、九套、十套都有,前年有《百家姓》,去年有《千家诗》,今年……”齐星一口气报出许多片名。
“陈雨是个常见的名字。”陈雨嗤嗤笑,是演出来的嗤嗤。但她说的是实话,前同事中起码两人和她同名,不过《百家姓》她确实参与了。“你在北京住哪片?”陈雨岔开话题。“西三环,你呢?”“蒲黄榆。”“你爱人是做什么的?”齐星改变了话题。
“公务员。你爱人呢?”“同事,还是以前那个。”“妈妈,我要去厕所。”甜甜按了电脑暂停键,仰着脸看陈雨。
陈雨一阵忙乱,把小桌板收起,从妈咪包中取出湿纸巾,牵着甜甜的小手,举着手机,往有厕所标志的方向走。一路上,她撞到人,也被人撞到,她说着对不起,也被人说对不起,一切都像梦。
甜甜如厕时,她在两节车厢的衔接处发呆,风景如风过,风把梦吹散了。
“我在电视上看到过你名字”。“四套、九套、十套都有”。“前年有个《百家姓》,去年有个《千家诗》,今年……”“你爱人是做什么的?”“同事,还是以前那个。”齐星的话循环播放,陈雨眼前一片白,是窗外的雪光,是2007年的月光,甜甜从洗手间出来了,她拧开洗手池的水龙头,对着镜子摆弄蝴蝶结。
“妈妈带你去餐车。”陈雨不想回座位。
四个小时后,火车抵达潞城。
陈晴在出站口等,她看见陈雨和甜甜,激动地挥舞着宽阔的衣袖,可陈雨母女没看见她,她们正忙着和齐星告别。
“再见!”陈雨接过齐星手中她的行李箱。“期待!”齐星伸出手。“甜甜,和叔叔说再见。”陈雨低头对甜甜说,刚好错过和齐星握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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