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敢和我提离婚?他敢和我提离婚?他敢和我提离婚?”陈晴一连三遍。陈晴的老生常谈,别说陈雨了,连二慧都腻了,但两人还是出于礼貌停陈晴把今晚的全经过汇报完。陈晴抱着双膝,坐在地上,背靠沙发,二慧端了一碗红枣银耳莲子羹递到她手边,银耳大朵,莲子稠密,红枣的十来颗,是方才陈雨那碗的五倍,二慧想用吃让暴躁的大姐暂时闭嘴。
孩子们终于睡了,壮壮的网课如陈晴所料,忘了没上,在陈雨的阻拦下,陈晴放弃了把孩子揪起来重新上课的打算,但陈晴把网课英语老师的朋友圈给陈雨看,“感谢xx家长,半夜两点,还让孩子把网课回看完了。”“看看人家孩子!”陈晴拍手冲陈雨。“你们这儿不是没网课了吗?”陈雨大奇。“终于找到一个,北京总部的。”陈晴解释。
“如果是我,我只会给这老师回,别人糟践孩子,我管不着,我的孩子首先要睡够。”陈雨从根本上不赞同如此鸡娃。陈晴不可思议地看着陈雨,姐妹俩交换教育问题起码有一千次了吧,每一次,陈晴都是类似的眼神,“你知道未来竞争有多激烈吗?你知道来我们小学应聘老师的都是裤子大毕业的吗?”“知道,但健康是核心竞争力,我的孩子,必须十点前上床。”陈雨从未改变过立场。
“郎因能同意?”陈晴想起很久没见过妹夫了,见面也没工夫谈教育。“为什么不同意?他觉比孩子还多。”“考不上大学,要饭,他负责?”陈晴的句式都是经过千百次试验的,一句连一句,是她和家长讨论学习问题时,惯用的一百问。
陈雨给她一个白眼,提示她,二慧在跟前呢,说话注意点。“郎因常说,实在没工作,就让我跟老方说说,让孩子去电视台学个剪辑,你放一百个心,壮壮考不上大学,没工作,我也能跟老方说说,去电视台当个设想。”陈雨真的想过孩子未来该怎么办,她都是按最坏情况打算,而陈晴所有对壮壮的规划都是从孩子北大毕业开始。“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陈晴没想到老公老公和自己说不到一起,妹妹妹妹仍然说不到一起,“你们北京人,高考比潞城低一百多分,再说,孙大力能和郎因比吗?郎因什么职位,什么待遇,孙大力呢?”
说到这,陈晴又勾起了一小时前的愤怒,“这下他又有了案底,耽误壮壮不知会耽误到什么地步,就这,还说不得了,还敢跟我提离婚?”“小点声!小点声!”陈抗美在里屋拍桌子,二慧一跃而起,去陈抗美那儿看看要添水加茶不,陈雨不想安慰陈晴,姐姐姐夫的关系像死扣,她只能说,“不至于,真至于的话……”“真至于的话,你要怎样?”陈晴反应迅速。
陈雨心里已经和郎因离过婚了,回家两周来,每当有人提及郎因,她能不说就不说,适才不是说到孩子教育,她更不会把她和郎因对甜甜学习的共识说起,不过既然说起,陈雨忽然意识到,一些问题上,她和郎因比陈雨和孙大力共识还是更多的。“真至于的话,我帮你写财产分割协议。”陈雨顶过去,她黑色幽默地想,反正是现成的。
“我现在该怎么办?”陈晴沉默一会儿,头搁在膝盖上,期期艾艾望着陈雨,“我以为孙大力会回来哄我,结果没有,我打他电话,电话关机了。”“你让他安静一段时间吧,房子、贷款、拘留,哪一样不让他烦心?”陈雨提醒姐姐替姐夫想想,“你能帮上什么忙?”
“我不够烦心吗?我烦孩子,烦工作,烦被小人陷害,还烦他不上进……”“你望子成龙就得了,别望夫成龙了,你早在和他结婚的时候,就该知道他不是龙,而不是人到中年,逼他鲤鱼跳龙门。再说,现在你们都破产在即了,你还在讨论谁更辛苦?”陈雨像个无情的仲裁者。
“那我现在呢?去和他道歉?”陈晴有点后悔了。“我不知道,别问我。”陈雨有些代入感,想到发生那件事后,郎因每次和她联系都是道歉,可道歉真的有用吗?二慧从房间闪出来,她抱着被子,乖巧地对着两个堂姐,“我睡沙发吧,大姐二姐,你们进屋大床睡。”陈雨接过被子,制止了二慧的“让贤”,“别,你和大姐睡,我还有点稿子没弄完,正好加个班。”陈晴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屏亮了,是孙大力的消息,她立刻点开,孙大力疲惫地说,“陈晴,你让我安静一段时间,不要给我发消息、打电话。房子、贷款、拘留,哪一样不让我烦心,我们破产在即,你还在讨论谁更辛苦?我累了,别人都是望子成龙,你不但望子成龙,还望夫成龙,和你在一起生活,太累了。我晚上说的话,是认真想过的。”
孙大力说的竟然和陈雨劝陈晴的几乎一模一样,陈晴愣了一会儿,不可置信地看着陈雨,“他是真的要和我离婚?我真的错了吗?”她抱着陈雨抽抽噎噎哭了起来,陈雨不好再说什么,拍着姐姐的后背如拍甜甜,二慧在一旁不知所措,陈雨腾出一只手,示意她去洗手间拧条热毛巾来。
另一间屋,甜甜和壮壮还没有睡,或者说,被大人的响动吵醒,两人猫在打开的房门缝隙看客厅发生什么,甜甜小声说:“大姨妈妈,是疯了吗?”壮壮看看动静,缩回头,对小表妹说,“没事,我妈每两周都会这么疯一下。”甜甜怪同情地看着表哥,决定明天所有的零食都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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