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略一迟疑,老宰相随即起身离开自己的位子:“是,老臣这就去取。”等阿赫拉谢普略带蹒跚的脚步声离开,回头,再次望向那脸色已经由赤红,逐渐恢复到正常的路玛,点了点身旁的空椅:“路玛,还站着干什么?坐。”“……是。”带着满腹的疑惑,路玛应了一声,走到阿努身旁坐下。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它的脸,却不知道是因为光线,还是它昏迷又清醒后的态度突然之间的反常,他隐隐觉得,这头平素贪吃胆小的狼此时隐在忽闪的火把和阴影交替下的脸,和平时的它似乎不太一样了……一种突然之间高贵起来的姿态,却又完全不同于奥拉西斯本人的气质……这头狼,它究竟怎么了……“我们刚才说到哪里,阿尔特内斯?”“回王,说到从南边过来的民众聚集在城门,想见到王,也期望王能够请出天狼之眼祭祀,以消除困扰着他们的疾病。”“是的,那么……”“王!恕臣直言,天狼之眼请出的时间有限制,不到时间擅自请出,会遭到天狼之眼的惩罚。”目光朝边上轻轻一瞥:“哦?听上去,似乎有点道理……”“可如果孟菲斯内爆发的当真是传说中的瘟疫,不请天狼之眼消除,恐怕会秧及整个底比斯!”“阿尔特内斯将军说得有理……”“遭到天狼之眼惩罚的代价是亡国!”“瘟疫带来的灾祸不亚于亡国!”“但谁能证明他们得的病就是百年前那场突然爆发又突然消失的瘟疫,或许那只是个传说!”“荒谬!难道当真要等到灾情扩散至整个凯姆?特的时候,大人您才甘心?!”“难道非要惹恼了天狼之眼,大人您才满意?!”“你……”争执,片刻间因两派人所执的不同见解而一片舌战,又因老宰相不在当场,法老王亦似乎没有阻止的意识,逐渐变得不可收拾,余下那些说话没有太多分量的官员,一声不吭地坐在一旁,惶惶然看着两边。路玛见到阿努的嘴角轻轻扬了扬,透过窗,径自望着南方的天空,却不知道它究竟在笑着什么。直到过了半晌,那争执声已越演越烈,才见它低下头,含笑,点了点桌子:“这么你一言,我一语,我究竟该听谁的?”声音不大,却在他抬头用目光轻扫间,整个大厅蓦地便安静了下来。似乎有些享受于这种沉寂的感觉,阿努微微眯起眼,仰身靠在柔软的椅背上:“很吵啊,不过你们也很愚蠢。”一片沉默。“我已命宰相去取天狼守护,代表我已做了决定,而我做出的决定……”眼睛倏然张开,一丝细不可辨的绿光自眼底闪现,它微笑着的神情,忽然一敛:“又是谁能靠几句简单的蠢话便能让我改变的?”无语。阿尔特内斯一派不动声色,反对派欲言又止。一切尽收眼底,阿努回过头,朝身旁脸色铁青的路玛瞥上一眼。忽而越过他的肩朝他身后笑了笑:“宰相大人,回来了?”“是。”恭恭敬敬捧着手中在火把照耀下流光溢彩的黄金权杖,老宰相阿赫拉谢普来到阿努身旁双膝跪地,将权杖呈递到它的面前:“天狼守护,请王迎接。”话音未落,周围的人一同起身,朝着阿努和天狼守护的方向,齐齐跪了下来,包括一脸挣扎,却最终在周围纷纷倒地的身影中发出一声叹息的路玛。阿努并未立刻接过权杖。细细打量着它修长的身形在阿赫拉谢普手中发出的熠熠光辉,片刻,目光集中在杖端被数枚红宝石环绕着的一个椭圆形凹槽,眉心轻轻一拧:“天狼之眼,它在哪里?”宰相愣了愣。半晌,小心翼翼抬起头,轻声道:“王莫非忘了,当初先王逝世后,按俄塞利斯大人的吩咐,已经把它同先王的身体葬在了一起……”“哦。”眼神闪了闪。意识到路玛投向自己的目光,它朝他微微一笑:“路玛,自从琳的事情过后,父王的坟是由你来经手修缮的吧?”直直望着它的目光,路玛反复隐忍过后,低下头:“是。”“把天狼之眼带来,明天。”“可是……”“没有可是。”“……是。”笑,起身,抬指拍了拍桌子:“好了,阿尔特内斯,通知城外的民众,两天后开启城门,请他们一同观看我祭祀天狼之眼的仪式。”“是!”“不可以!”脱口而出的,是路玛。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在听到它说出这句话的同时。这头蠢狼,它到底想怎么样?为所欲为地装模作样了一通后,居然随性到想打开城门,把不知道是不是带有瘟疫的人放进城内,难不成想弄得天下大乱??它真的是阿努??真的是那头胆小到一点点风吹草动都会把它吓住的阿努?!“不可以……”转身慢慢踱到他身旁,阿努低下头,静静地望着他:“路玛,你在对谁说不可以?”“对阿尔特内斯大人,也是对您。”“你在用什么样的眼神看着自己的王说话?”“路玛只是希望王能够明白现在所处的立场。”“你太放肆了。”“请王收回刚才所说的话。”“或许是我曾经对你太放纵了。”“请王收回刚才所说的话!”眼神轻轻一闪,抬手捏住路玛因愤然而苍白了的下颌,阿努退后半步,绽开一张快乐的笑脸:“来人,把这放肆的孩子带出去,让他明白一下,口里称着王,对王该用怎样的态度?!”“你是不是疯了!!!”再也无所谓周遭有多少人在场,在身后侍卫还没来得及出手的一刹,路玛蓦然起身,猛地出手卡住它高傲的脖颈:“别太忘形!!”眼底没有一丝波澜,侧眸瞥向边上僵立在原地的侍卫,它笑着叹了口气,抬手一挥,也没见它有更大的举动,便见路玛整个人仿佛被某种巨大的力量轰然间推挤着,电光火石般撞到了身后的石柱上。闷哼,倒地。阿努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抬头望向那些惊呆了的侍卫,再次微微一笑:“带他下去。”觉醒(1)如果想要了解一个逝去的文明曾有的规模,你可以试着用你的眼睛去丈量那被岁月遗留给我们的,尚未磨灭殆尽的废墟痕迹。如果想要了解一个逝去的文明曾有的瑰丽,那么在浏览了诸多有关的资料和文献后,或许你更渴望能够拥有一台时光机器,带着你,飞到那些再也回不去的世纪。很多美丽不是靠联想便可以构筑,很多面目不是靠笔墨便可以描绘。孟菲斯,包围在尼罗河畔绿色棕榈之海中央的一片银白色都城中。位于古埃及以北,拥有地中海独特怡人的气候,虽然已不再拥有作为埃及首都时期鼎盛的辉煌,却始终保存着更多年代前所遗留的文化底蕴,因着周遭那些若隐若现于沙漠氤氲气流中的金字塔,因着沉默凝视远方,那座高傲而俊美的狮身人面像……从某种意义来说,底比斯到孟菲斯,完成的不仅仅是全程750公里路程的穿越,它更像是新王朝至中王朝,一种时空的交替。身下的骏马忽然一阵颠簸,随即,奔跑的速度慢慢降了下来。马是好马,适应沙漠的路途,个子比普通的马要矮,但相对敦实,蹄子阔平,脚腱极其柔韧,耐疲劳是普通马的两倍,为亚述战马的杂交品种。但即便是这样的马,在历经一天一夜不停不歇的奔波后,也终于垮了。奥拉西斯没有继续催赶它,任它放缓了步子,喘息着在业已成形的土路上前行。路是被无数年来途径商旅或平民踏出来的,相对于之前的沙漠平原,路面已经清晰了很多,蜿蜒一线通向远处隐约的城楼,两旁交错出数道分支,连接着散于尼罗河畔的村落小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