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先生仍在咆哮:“我决不允许你败坏天门宗的名誉!”
萧子瑜抑制心里的恐怖,缓缓站去油锅前,热浪扑面,烤得汗珠一滴滴往下落。他很清楚将手伸进去会遭到什么样的痛楚,也很清楚若是双手废掉,是不可能使用法器走上灵法师之路的。
这个老头儿真的要毁了他吗?
萧子瑜不敢相信地再次看向老糊涂,老糊涂背着吴先生朝他挤挤眼,示意让他去做。萧子瑜颤抖着伸出手,放在油锅上面,阵阵难熬的热度,让他的手有些刺痛起来。
躲在角落看热闹的陈可可实在忍不住了,赶紧跑过来劝:“师父,你就收了他做徒弟吧,这孩子是真有苦心的,也不是完全没天赋,顶多笨点蠢点没用点,咱们天门宗又不是没这样的蠢人。师父啊,你别和那糊涂师父顶了,我觉得这孩子真会做蠢事……”
祝明也跟着劝:“师父,你就别闹腾了,我给你买酒,多少酒都行。”
“你们还真信这孩子敢下油锅?脑子有毛病吧?”老糊涂大笑,死死拦住吴先生,“他要真敢下油锅!老子就做主考官收了这徒弟!哼哼,吴大妹子就是口硬心软,这种窝囊废也要磕磕绊绊解释个半天,学学老子,心狠手辣,一招搞定,哎,口硬心软啊……”他在“口硬心软”这四个字上找重音,似乎在专门说给谁听。
吴先生气得都脱力了,顾不得风度仪态,破口大骂:“你搞定个屁!别害苦这孩子……”
萧子瑜放在油锅上的手开始颤抖,他没有退缩,只是有些害怕。
花浅再次开口:“要冷静,抓住机会。”
机会?转瞬即逝的机会?
萧子瑜想起过去被踹入泥泞,被所有人轻蔑,看不起的自己。没有人相信他会成为一个优秀而成功的男人。永远过着卑贱的生活和现在的痛楚,究竟哪个更重要?
六爷爷说:“你不可能成为灵法师。”
母老虎说:“狗屁!你能有什么出息?”
萧六娘说:“孩子,你应该做个平平凡凡的人,别学你爹,总是梦想着够不着的东西,飞得越高,摔得越重,以后就在乡下过活,努力挣钱,买两亩地,娶个大胖媳fu……”
他乖顺地听从了所有长辈的建议,可是他的心在咆哮,他的灵魂不愿顺从。
他不要过平凡的人生!
他的记忆里残留着父亲的碎片,受人尊敬,斩妖除魔,虽然没有见证过,可是他仍向往着这样的生活,他要重拾父亲的骄傲和荣光,他要成为灵法师,洗脱父母的冤屈,让他们在家乡能高高地昂做人!他要做灵法师,守护所有重要的东西,孤寡爷爷墓前的花开得灿烂,萧六娘的幺儿在牙牙学语,周大哥最近猎物伤了腿,母老虎的店铺童叟无欺,虽然世间充满坏人,可是仍有许多的好人,只有灵法师才能守护他们不受妖魔侵害,让萧家村当年的惨剧不再生,让母亲不再失去孩子,孩子不再失去亲人,让他父亲的悲剧和他的悲剧不再生。
父母回来,所有人都开开心心地在一起,地久天长。
这样美好的世界,是他的梦。
他是为了这个梦,才勇敢地与命运抗争的,此时再退半步,此生再无机会。
电光火石间,萧子瑜想通了所有事,他努力将心平静下来,不让情绪的失控破坏身体,然后伸出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探入油锅,冲向那枚静静躺在锅底的铜钱。长期独自生活,他受过各种伤,可是滚烫的热油浸过手指、手背、手腕,十指连心,这份剧烈的疼痛依然让他难以承受,让他恨不得马上把手抽出来,趴在地上抱着手打滚哀嚎。可是他仍然坚持,用剧痛的手指捞起锅底的铜钱,待铜钱出锅后,萧子瑜才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声音,几乎撕裂天际,传出云天,如征战至遍体鳞伤而爬上万兽王座的狮子,这是痛苦中带着泄的咆哮,在宣誓着自己的成功。
他能做到,他做到了。
空气中散着骨rou焦香,情景惨烈又可怕。
成功的喜悦再次让心脏隐隐作痛,血流沸腾。
众目睽睽之下,少年毫不畏惧,他用烫伤得可怕的手举起铜钱,固执而努力地递到吴先生面前,高高地抬起头,对着那双威严的凤目,再不退缩分毫:“我完成了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此时,正殿里所有人方如梦初醒,纷纷出惊呼声。
吴先生脸色灰白,软软坐下。她忽然现自己掉进老糊涂的陷阱里了,作为灵法师考核的唯一考官,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接受萧子瑜这种先天不足的孩子去灵修的,更别提让他进天门宗了。老糊涂是天门宗的人,他在众目睽睽下,用极其残酷的手段让孩子证明了自己的勇气,若是她再拒绝让萧子瑜进入天门宗,那么天门宗的收徒手段会被灵法师界质疑,她回天门宗后也会遭到严厉的训斥。
吴先生悲哀地现,她要挽回天门宗声誉的路只剩一条……
萧子瑜再次举高手里的铜钱,坚决地说:“这是我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