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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页(第1页)

姜氏看颜肃之说得还算有把握,也松了一口气,盘算道:&ldo;那就要好好招待了,虽然重视,可也不能露了怯。想来山民虽然人多势众,却也并不开化,还是需要郎君指点的,郎君背后还有朝廷呢。&rdo;这个定位比较准,颜肃之满意地道:&ldo;就是这样,权当如郁家孩子那般接待就好。&rdo;姜氏一怔,这规格算很高了啊,旋即点头:&ldo;我明白了。&rdo;又看一眼女儿,心说,若是个男孩子,刚好年岁相仿,倒好叫他们交个朋友,可惜是女孩子。她暂时可没有叫女儿去见外男的心理承受力,哪怕归义民风开放,姜氏总觉得还得是她把过了关的,才能让女儿入乡随俗。在这一点上,姜氏很是坚持的。颜肃之见老婆明白,便将事情放手给她去办了。心里想的却是,自家不定要在归义呆多久呢,等六郎长大了,倒可与山义做个忘年之交。若是看着山义人品好,也不妨让神佑见见这个傻孩子,小一辈儿的交情也便有了。颜肃之对自己女儿的变态程度还是很有自信的,认为女儿拿捏得住他。再进一步,与山家做个通家之好,也不是不可能。夫妻二人都有了计较,姜氏便亲自去厨下看饭食,又要问山义带了多少人来,侍候的人够不够用等等。颜神佑倒闲了下来,自己趴在熏笼上想事儿。已经从&ldo;听说老头人很顽固,要如何将这些山民统统纳入麾下&rdo;脑补到了&ldo;民族政策的本土化&rdo;,冷不防听六郎小声说了一句:&ldo;烤肉丸子。&rdo;颜神佑事儿也不想了,嗖地爬起来就要揍他!颜肃之就含笑看着,还在那儿说风凉话:&ldo;跑快一点,看要挨揍了吧?没事儿你招惹她做什么啊?她说着你就听着,女人是不讲道理的,你姐说的一定有理。&rdo;六郎被揍了两下屁股,涨红了小脸儿,难得反驳亲爹:&ldo;那她要是没理呢?&rdo;颜肃之道:&ldo;参照上一条。&rdo;颜神佑被雷劈了,险些要问一句&ldo;大哥,从哪一年穿来的?&rdo;后来才发现这是颜肃之逗她的,于是气哼哼地道:&ldo;我比你大,熏笼就算压塌了,我也跑得了,你这小短腿儿,爬不起来就真是烤肉丸子了!&rdo;颜肃之狗腿地对儿子道:&ldo;看吧看吧,我没的没错吧?&rdo;六郎眼泪在眼眶里转了一圈儿,看看自己的高度,再仰头看看他姐的海拔,又比了比腿。憋屈地点了点头:&ldo;好像也对。&rdo;父女两个交换了一下惊讶的眼神,颜神佑拿手绢儿给他擦了擦眼泪:&ldo;好啦,逗你的呢,六郎最乖了。熏笼一般都很结实的,不过,趴之前你还是得试试,知道不?尤其是到了生地方儿,可不敢不清不楚就跳进去了。遇到那等坏东西,往你坐席上插针,你看都不看,岂不是要吃亏?&rdo;颜肃之:=囗=!闺女,这损招你跟谁学的啊?儿子,别学坏了啊tt姜氏吩咐完了事务,回来还说:&ldo;都安排好了,那山小郎带了好多银铤子来。这钱不收怕人家不痛快,收了又有些烫手。你们这是怎么了?&rdo;颜肃之傻乎乎地看着一双儿女,颜神佑正抱着六郎,给他讲故事呢。颜肃之忙说:&ldo;没事,你就都收下来罢,我自有安排的。&rdo;‐‐‐‐‐‐‐‐‐‐‐‐‐‐‐‐‐‐‐‐‐‐‐‐‐‐‐‐‐‐‐‐晚饭的时候,颜肃之出面招待了山义一行人等,宾主就坐。山义居然一眼就认出了卢慎:&ldo;这位可是卢郎君?&rdo;颜肃之含笑道:&ldo;正是。你们都是年轻人,他也住在这衙里,若闷了,你们倒好一处聊一聊的。&rdo;两个年轻人互相打量了一回,各掂量了一回份量。卢慎笑道:&ldo;也只有明山秀水方能养出这般有灵气的人来了。&rdo;山义面上微红道:&ldo;山野之人,不敢当此赞誉的。&rdo;颜肃之笑道:&ldo;我既到归义,便觉得这里很好,也想把它建得更好,是听不得这里有不好的。&rdo;卢慎接口道:&ldo;正是呢,郎君到此,看到本地人也好,风物也好,山郎不必自谦的。&rdo;他两个一搭一唱的简直像在说相声,小树同学听着倒心里舒爽,山义反而更紧张了。勉强一笑:&ldo;是总觉得自己有不足之处呢。&rdo;颜肃之道:&ldo;你才多大呀,大郎(卢慎)他年纪还不到我的一半儿,要是觉得什么都比我好了,我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了。少年人固不可自满,也不要妄自匪薄嘛。&rdo;道理很对,山义听了也在理,但是却依旧不肯放松,他还是要考查一下这个县令可不可信的。少年人总有一个通病,遇事喜欢干脆利落,说得贬义一点,就是有急功近利之嫌疑。山义倒是绷得住,却架不住归化的愿望十分迫切。不如先谈谈交易,山义拿定了主意,顿了一顿才说:&ldo;并不是一味自谦的,实是看到了不足。譬如郎君旧年与的犁,我们便造不出来。&rdo;哟,这是说到正题了?颜肃之一歪嘴,心里一乐,口里却谦虚道:&ldo;你若肯想,必能想到的。有些事儿,只是一时没想到罢了。譬如这鱼,总是煮着吃,就不想烤着吃了。一朝见人烤着吃了,才恍然大悟。又岂是自己做不了呢?&rdo;山义道:&ldo;大令客气了。家父也很佩服山下繁华呢,不特是犁,还有盐。&rdo;颜肃之自打开了盐田,卖给山民有了优惠,头人又岂能不知这内中深意?山义既提起,这便是今天的重头戏了。卢慎代答曰:&ldo;这也是天赐呢。&rdo;山义道:&ldo;闻说是盐母托梦与小娘子的。&rdo;他说得倒是诚恳,十分地正直。这个态度……颜肃之又有点酸了,怎么对我闺女不恭敬呢?臭小子,那是老子闺女啊!天下当爹的就是这样了,你要一听他闺女就两眼放光,他觉得你不是好人。要是听了没反应,他又觉得你没眼光了,你还不是好人。山义见颜肃之一脸严肃,又有点紧张地对他微一笑:&ldo;听说,神明也只会降福与善良的人。想是大令家教好。&rdo;这个马屁拍得不错,就是拍得略晚了一点,颜肃之咳嗽一声:&ldo;见笑了。&rdo;山义诚恳地道:&ldo;大令也是十分厚道的人。&rdo;卢慎知道这厚道是什么意思,就是这些大户吧,不太厚道,给人家山民卖的东西,还会突然涨个价什么的。颜肃之这种不但是平价,还要稍稍打折的,那是真的比较厚道了‐‐前提是,别算计人家。颜肃之也诚恳地道:&ldo;尔等皆是境内之百姓,自然不可两般对待了。&rdo;山义微笑道:&ldo;是以家父命学生前来请问大令,可否多匀些盐来?我们不拖欠钱粮。&rdo;颜肃之笑道:&ldo;好说,好说。我回去便说与夫人,这盐的事,是她在管。&rdo;他还真供得起。山义便与说起价格的问题,又问了运输的事情。颜肃之却又笑而不语了,是卢慎代答:&ldo;这样大事,山郎可做得了主么?便是定了,我们郎君还须与令尊见上一面,立个书契才好的。&rdo;山义面上微红:&ldo;我们,并无文字的。&rdo;山民有语言没有文字,立个毛的书契啊?以往都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颜肃之道:&ldo;来,饮酒!尝尝这菜,是京中菜色,与归义做法有些不同的。你且住几日,明日与大郎再说这些细务,如何?&rdo;山义果然就不问了,只当没有这回事一般,只与卢慎一道说些归义的风土人情之类,又说归义的某些风俗与山里真的像得紧,想必能够和睦相处。颜肃之听了,暗暗点头。喝了些酒,山义有些轻飘飘的,回房的路上一言不发,众人见他面色凝重,便是小树也不敢打搅了。洗漱毕,山义在卧榻上辗转难眠。这个县令比甘县令更难琢磨,甘县令就一个信念:教化。虽然信得过甘县令的为人,山义还是觉得有不对头的地方。是以虽然向慕归化,他也没跟他爹硬犟。直到颜县令说,一般对待。山义才大悟,果然是这样的。甘县令人品再好,再重视山民,也是有些俯视他们的感觉。颜县令这般,才是他想要的。可正是这一般对待四个字,让他十分不安。这似乎,不是正常的山下人对山里人的态度啊!这是说的真的,还是说的假的呢?值不值得一拼呢?又翻了一个身,山义觉得有点燥热了。他又想起了在乳母家过的那两年,黑洞洞的屋子。那家全家都诚惶诚恐地侍奉他,自己却根本吃不饱,山上的地真的太薄了。油灯也是没有的,他还记家那家里的老阿婆,乳母的婆婆,就因为火塘的火太暗,长年累月地燃着松枝补衣服,身体还健康,眼睛已经几乎要瞎了。饭菜里是没有油的,当然,他例外,会吃得不错。有一回,他偷尝了乳兄的饭,当时就吐了出来。一柄柴刀,据说传着用了三代人了。家里唯一的一口铁锅,还是因为抚养小主人,头人赏的。在那之前,他们只有一把陶壶烧水,其他的吃的,一律用火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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