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静悄悄的。
沈晓月躲在壁柜里,脑子却没闲着。
刚才透过百叶只看到便宜爹的大衣和裤腿,还有那双翻毛皮靴。对这个爹印象不好,年轻多金,长得又俊,整天沾花惹草的,让太太们伤心。
“哼,这都是封建压迫,等到解放了,男女平等就好了……”
想到解放,沈晓月又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一上午只顾忙着,忘了查看日期了。她对民国年月没什么概念,得看一下公历,想着就推开柜门,探出头来。
豆豆窝在被子里睡着了。
她踮着脚出来,见梳妆台上面挂着一幅月历牌,就仰着小脸看着。
月历牌上是一位手拿折扇的甜美女郎,下面印着花露水和香烟广告。她记得是爹带着娘去百货商店买东西时,店里赠送的,娘拿回来就挂在屋子里,说看着喜庆。
沈晓月看着月历牌,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她并未在意,只是盯着那行细小的日期。
现在是一九四九年一月,也就是说申城快要解放了。
沈晓月一阵激动。
解放了,她就是祖国的小花朵了,再也不用忍受那些狗屁规矩了。
她在屋子里晃悠了一圈,觉得太太的卧房很讲究。
一张雕花大床,挂着粉红色的纱帐子。记得小时候,她就睡在床里面,放下帐子,就像个小阁子。靠窗是一张木榻,豆豆睡在上面,天冷了才跟太太挤在一起。
她看到帐子里面,还挂着一幅镜框。
那是一张合影,一对青年男女依偎着在一起。
女子十七八岁,一袭旗袍,搭着月白色的镂花开衫,清汤挂面的短,清新淡雅,格外怡人。
男子也很年轻,穿着一身西装,头乌黑锃亮,留着分头,国字脸,高鼻梁,大眼睛,眉毛浓浓的,微微上挑,很是风流倜傥。
这就是爹和娘?
沈晓月爬到帐子里,凑近一看,上面还有一行小字。
“沈继昌和江采莲结婚一周年留念,民国三十二年秋天,于山城”
沈晓月一阵恍惚,这画面似曾相识?
她不知是记忆出了问题,还是别的原因?
“当当当……”
楼下的座钟敲了十二下。
大人和孩子们都下楼了,餐厅里坐得满满当当的。
这是家里的规矩,一到点准时开饭,谁若不下楼,这顿饭就免了。除了二爷和大夫人谁都不准开小灶,想吃零嘴儿,就自己花钱买去。
沈继昌刚从外面回来,兴致正高。
他坐在主位上扫了一圈,没看到六少爷,就随口问道“三太太,六少爷呢?怎么不下来吃饭?”
江采莲眼圈一红,不好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