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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第1页）

我见他终于开口说话，便不似方才那样悲戚，心中高兴，便顺着他道：“臣妾听了好几回这个故事，却始终没有明白，国王为什么要把王位传给三儿子？”我承认我的确是不够聪明，因为现代的我确实没有闹明白这个问题，此刻，正好解惑。

康熙看了我一眼，微微一笑，道：“老大眼里能容沙子，宽纵太过；老二火烧脚趾也不挪动，缺乏进取；唯有老三，宁死也不割绳子，勇气可嘉。为君者，看似万人之上，风光无限，实际步步艰险，有一丝畏惧退缩也成不了事。三子中，唯有小儿子可以为君。”

我恍然大悟，点头道：“原来如此，那么皇上便是天下最勇敢的人了。”康熙一怔，道：“朕最勇敢？”摇了摇头：“朕遇艰难，从未退缩，但也自认还当不得这个最勇敢三字。朕每多顾虑，许多事都不能放手博之。”

我浅笑道：“皇上这是太谦，又对自己要求太高。皇上十四岁除鳌拜，接着又平三藩，定鼎天下。这哪一样决策，不需要破釜沉舟的勇气。皇上有顾虑，那是为着天下黎民，谨慎行事，又不是怯懦退缩，怎么当不得一个勇字？只要皇上龙体康健，不被忧思愁绪所困，那便是天下人的愿望，天下黎民的福气呢。”

我一口气说完，其实这么多话，我所要说的，不过最后那句“不被忧思愁绪所困”而已，也不知他是否能听在耳里。

康熙听着，又看了我一眼，忽然一笑：“瑶娘，茶壶要烧穿了。”

“啊呀！臣妾顾着说话，都忘了茶了！”我慌忙用布包了茶壶把儿，揭下地来，便见康熙已经起身，眉目间那缕愁绪已经不见，平日的威严庄重又回到他的身上，只听他道：“朕回去了。这杯子以后就留给朕，你不许再用。回头朕重新给你个。”

什么？我的杯子自己倒不许用了，成了他的？什么再送我个……我还没完全醒味过来，他已到了门边，唤道：“李德全，陪朕回宫。”

那边李德全其实早已候着，大约康熙早有行程，这个时间点，要做别的事了。直到他主奴二人远去，我才后知后觉的想着，他方才……唤的我“瑶娘？”

雨过天晴，我继续挖洞。而三天后，哑婆婆终于带来了慧雅的消息，闻听消息的那一刹那，我悲愤交加，恨不能即刻冲出寿安宫去。原来慧雅不知何时已被罚去了浣衣局，如今天寒地冻的，天天在那里洗太监宫女的脏衣服。

天啊，那是我的慧雅，虽然自小服侍我，但都是做着贴身精致的细活，府里待她，也不比一般人家的千金小姐少些娇贵，现在竟然被罚到浣衣局，做那等脏活，还是这样冷的天，她怎么受得？

佟妃不是曾答应过照顾慧雅？荣妃又因何视而不见？究竟慧雅犯了什么事，惹了谁，要这样对她？可是我困在这里，唯一能拜托的，便是眼前这个又聋又哑的老婆婆。

我千恳万求，终于说动哑婆婆找机会混进浣衣局去寻慧雅，问问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是谁将她罚去的浣衣局？

哑婆婆去后，我便加快了挖墙洞的进度，除了这个能做的事情很有限的婆婆，我迫切需要其它通往外界的渠道，这个墙洞，便是我目前唯一的途径。我也头一次无比的盼望着康熙能够再来，只要他来，无论怎样，就是再受他责罚，我也要替慧雅求一道旨意，救她出来。

可是他三天前才来过，短期内怕是不会再过来了。眼看着又要过年，他会更加忙，也许几个月都不能来也说不定。

几日后，李德全送来康熙给我的杯子，我原想让他给皇上带话，求他得空务必来一趟，可是李德全来得很是匆忙，我还不及开口，他便走了。那是一只极其精致的汝窑杯，价值不菲，我却无心赏玩。

墙洞半个月后终于挖通，隔壁官学的日程表我早已熟透，早课温习前日所学之后，皇子们下学用早膳，然后回来晨讲，中间有小半时辰休息，休息后是答师傅问，答不上的，还常听见啪啪的戒尺打手掌声音，皇子们上学，也不轻松。

上午的小半时辰休息时间，便是我的机会。

墙洞中，一只极其可爱的毛绒小狗慢慢探出了头去，在那里忽闪着它琉璃珠做的大眼睛，晃动着弥罗国天鹅绒覆盖的肉墩墩的小身子，极有耐心的守候着，虽然相对于隔壁那个宽敞的大院子，这么只蹲墙角的毛绒小狗实在不起眼，未必就能被那几个小孩看见，此刻我也只有祈祷天可怜见，辰哥，好二弟，快快看见，三阿哥，快过来……

第一日毛绒狗钓皇子的行动彻底失败，我趴了一天的墙角，结果毫无收获。第二日继续……午间皇子们歇中觉，我也回屋歇会，毛绒小狗便被我搁在了院子中的石桌上。正在半睡半醒之间，仿佛听得院子里“狗狗……狗狗……”稚嫩的童声，“唔，钓皇子入魔了，竟连做梦都是……”我迷迷糊糊的翻过身去，猛然一惊，翻身坐起：“不是做梦！”

抬眼看进院子里，一个粉妆玉琢的小孩儿正拿着我的毛绒狗，翻来覆去的玩，不时发出开心的格格笑声。我连忙跑了出去，小孩见着我，一点儿也不怕生，举起手中的毛绒狗，冲我吐字不清的嚷着：“狗狗，汪汪！”一边嚷小手一边摇着小狗。

我看着这个小男孩，身量刚刚够到桌子的下沿，步子也还不稳，走起来蹒跚得像只学步的企鹅。看他一身华丽的衣衫，胸前还挂着明黄络子的平安锁，这小家伙是谁，不用想我也知道了。

好吧，该来的没来，万万没想到的四阿哥却跑来了。他怎么会跑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来？还是一个人？这么一岁多的小皇子，该时刻跟着乳母太监的。四阿哥闯进冷宫，对我而言可不是什么好事，明智之举就是快快把他送出去。

可是看着天真无邪玩得正开心的小四，再加上他那一张实在太招人爱的脸蛋，我怎么也不能忍心把他丢到殿外去。离开了身边大人的保护，这样一个小皇子，在后宫如此偏僻的地方一个人乱走，会比寻常小孩面临更难测的凶险。

“狗狗很好玩是不是，这可是阿姨做的狗狗哦。”我蹲下身，在脸上扯出大大的微笑：“告诉阿姨，你是四阿哥吗？”

小四眨着眼，指着自己：“禛，禛。”他完全能听得懂我，可真聪明，此时的他，算起来大概才一岁四五个月呢。

“哦？原来是禛儿啊。”我变戏法一般摸出一颗松子糖：“来，禛儿，阿姨给你吃糖糖，你把狗狗给阿姨好不好？”毛绒小狗可花了我不少功夫，还指望它建功立业，可不能这么给小四抱走了。

“嗯嗯，不，不”四阿哥紧紧抱着小毛绒狗，眼睛却一瞬不瞬盯着我手中的糖果。不过片刻，他就投降了：“糖糖，糖糖……”伸出小手就来抓。

我却一把收回，摊着另一只手：“那我们交换，我给你糖糖，你给我狗狗，好不好？”

“狗狗，糖糖。”小家伙可还真难搞定，又要糖又坚决不肯还给我小狗。

“这样吧，阿姨给你先拿着狗狗，你吃糖糖，好不好？”

“糖糖，糖糖……”小家伙根本无视我的说话，开始耍赖皮，跺着脚，哭喊起来。

我拿他没奈何，只好依着他，给了他糖，眼睁睁看着他抱着我的小狗开开心心的吃起糖来。看着他白生生的脸蛋，我忍不住的想，这小四阿哥实在太可爱了，好想抱着他亲他一口。

这时四阿哥已吃完了糖，居然伸出双手就对我撒娇起来：“抱抱，姨，姨，抱抱。”这么个可爱小王子卖萌，我可经受不住，张开双臂就抱起他来，亲了亲他软软的小脸：“禛儿好乖，阿姨喜欢禛儿呢。”

“糖糖，糖糖。”还要糖……我捏着他的小鼻子：“不能再吃糖了哦，小孩子吃多了糖牙牙会长虫虫，虫虫咬禛儿。”

“虫？虫虫咬……”四阿哥重复学着我的说话，漆黑的眼睛有些茫然的看着我，显然小小的他不太明白好吃的糖糖怎么会和虫虫咬有关系。

我笑着掏出手帕，替他擦干净满嘴的糖渍，忽然，哐当一下，殿门居然被粗暴的撞开了，怀中的四阿哥吓得颤了一下，紧紧抓住我，一个宫装丽人当先闯进来，身后跟着几个身材高大的太监和妇女。

“贱人，你给四阿哥吃什么！快把他放下来！”那个宫装女子厉声喝道，声音透着明显的焦躁。四阿哥突然挣着下地，扑向宫装女子身后的一名妇女，张开双臂：“阿姆，阿姆。”看来那妇女便是四阿哥乳母。我此刻已经认出，宫装女子正是德嫔的贴身侍女秋桐。她紧张的看了眼乳母抱着的四阿哥，才转过头来怒瞪着我：“冷宫之中，还不安分守纪，要是四阿哥有个好歹，十个你也不够死！”

我心头火起，冷冷看着她，几步走上前去，对着她高高扬起的下巴，突然扬手两个耳光，啪啪分外响亮。这一出手干净利落，没丝毫预兆，她身后跟着那么多人，却都未反应过来，直到响声落地，这才都惊骇地看着我和被打得双颊通红的秋桐，齐声呵斥：“放肆！”“大胆！”

“我放肆？”我冷哼道：“我虽然被禁冷宫，但是封号仍在，位分仍在，你一个小小的宫女，也敢呵斥我？还敢对我口呼贱人？是谁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