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冉一点不介意他的冷淡,“阿澄你在几班?”他迫不及待地问,“我刚才看分班表了,我在三班。”
梁季澄身子一僵,感觉心里什么东西碎了一地。
“三班。”他说
然后他忽略了欢呼雀跃的江冉,径直往教学楼走去。
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对梁季澄而言,开学第一天,磨难便接踵而至,九九八十一难天坑,跨过一难,还有八十难在等着他。
梁季澄一个人在家待惯了,刚进学校就领教了同龄孩子的威力:他左边的同桌,从坐定开始,嘴皮子就没停过,像有多动症似的把前后左右轮流骚扰了一遍;而右边那位更是重量级,他貌似对于探索自己的鼻腔格外感兴趣,半个小时的时间里,挖了不下十余次鼻子,当梁季澄看清他在做什么时,差点吐了——这家伙把挖出来的鼻屎摆在桌洞里,如同行兵布阵般排成一列深色的小圆球。
梁季澄小小年纪,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绝望。
“下一个,梁季澄。”有人喊了他的名字,讲台上,年轻的班主任微笑着招呼他,“到你了,上台做一下自我介绍吧。”
小不点儿深吸一口气,挂着视死如归的表情,从上台到下去,不到十秒完成了任务。
“我叫梁季澄,六岁,没了。”
老师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大约从业生涯中没见过这么有个性的小学生,愣了几秒后还是率领全班同学鼓起了掌。
至于江冉,他多半是把外向基因都用在搭讪梁季澄上了,平时叽喳的像麻雀,轮到他上去时,竟然忸怩起来,结结巴巴介绍完,最后还不忘语出惊人的加上一句,“我和阿澄是好朋友,最最好的朋友!”
梁季澄低着头,巴不得把脑袋埋进地下。
短短半天时间,梁季澄就对自己未来数年的生活环境有了较为清楚的认知,一番失望下,他打定主意,如非必要绝不和这群看起来除了啃手指别无长处的同学们多说一句话。
右边小胖子桌洞里的鼻屎球已经快挤不下了,梁季澄嫌弃地瞥了一眼,准备撤退,刚要起身,赫然发现他下一个目标竟然是自己这边。
真是胆大包天!
啪,梁季澄眼疾手快,一巴掌打在小胖子的手臂上,男孩儿手一抖,瑟缩着怯怯看向他。
“不许把手伸到我这里来,”梁季澄恶狠狠地说,“再有下一次,我就揍你!”
“阿澄!”坐在后排毫不知情的江冉扯着书包欢快地跑过来,“我收拾好了,我们走吧。”
“听见没有!”梁季澄没理他,直勾勾瞪着小胖子。
小胖子快被他吓哭了,泪水在眼眶打转,委屈地点点头。
梁季澄捡起书包就走。
被他的动作吓到的不止小胖子一人,江冉过了一会儿才追上来,小声问道,“阿澄,他干什么了?”
梁季澄目不斜视,像是没听见。
江冉扑了个空,又问,“阿澄,你刚才一直没走,是为了等我么?”
这回梁季澄终于开口了,“不是。”
“那你…”
“你话好多啊,”梁季澄止步看着江冉,明明比对方矮,却带着居高临下的气势,“你要是再说话,我下次放学就不和你走了。”
此话一出,江冉像被捉了命门,牢牢闭上嘴,一个音节都不敢发出来。
到快分开的时候,他才斟酌着来了句,“阿澄,明天早上咱们能一起上学么?”
说完他立刻收声,见阿澄没有说出“你犯规了,我再也不跟你走了”之类的话,才暗暗松了口气。
“你是要我等你吗?”梁季澄说。
“不是,”江冉拼命摇头,“我可以在楼下等着,我们一起去吃早饭。”
早饭两个字让梁季澄颇有些心动,梁老太顿顿早上给他煮稀饭配咸菜,他早就吃腻了…可要是这会儿答应的太快,会显得他很掉价,好像他就差人家那一顿早饭似的。
梁季澄假装思考片刻,最后抛下一句“明天再说”,匆匆上了楼。
江冉一定会等着他,梁季澄对此深信不疑,果不其然,第二天他在楼下如约见到了他的小跟班。
隋文娟上班早,没空给儿子做饭,每天给江冉一元钱,正好够买一笼小笼包和一杯豆浆。他和梁季澄“狼狈为奸”后,小笼包一人三个,豆浆就归梁季澄。
在外人看来,江冉的做法难以捉摸,因为他既不是被胁迫的,梁季澄也不会像高年级的恶霸一样伸手要钱,就算真打起来,他在体型上也有优势。
江冉之所以心甘情愿的当梁季澄的跟班,原因只有一个,他乐意这么做。
于是两个人在班里形成奇特的局面:梁季澄除了江冉,基本谁都不理;而江冉尽管也和别人说话,但只要梁季澄叫他,必定三秒之内转移阵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