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犹犹豫豫的神情,梁季澄突然有一种冲动,就现在,此时此刻,他想把心里的一切都宣之于口。
“江冉,我…”
没等他说完,一辆汽车从他们身旁疾驰而过,险些撞到他们,幸好江冉反应迅速,一把将梁季澄拉到路边。
“干什么!”司机从车窗探出半个脑袋,怒气冲冲地喊,“大马路上聊天,找死啊!”
待车开过去,江冉重新问道,“阿澄,你刚才要说什么?”
“我…算了,”梁季澄摇摇头,把手背到身后,“没什么。”
话到嘴边,梁季澄还是没能说出来,像是被什么东西拽着似的。再等等吧,他想,还不到时候。
让他没料到的是,因为一次突发事件,他的心思被迫提前昭告了。
到了十一月,入冬仿佛是一瞬间的事,一夜之间气温骤降,人们的穿着从衬衫夹克变成了风衣和棉袄。不同于北方干燥的气候,即使是冬天,他们这座城市也永远伴随着赶不完的潮气,刚过立冬,就下了不大不小三场雨,雨水像是顺着骨头缝往身体里钻,又湿又冷,让人好不难受。
梁季澄和江冉在路边吃麻辣烫,巴掌大的小店里就他们两人。老板把选的食材烫好,豆皮青笋再加上粉丝,装在套了塑料袋的碗里,热乎乎的一勺下去,整个胃都暖和起来。
梁季澄嫌店家给的辣椒不够辣,又自己加了两勺辣油,给江冉也来了一勺,两个人抱着碗呼噜噜吃了个底朝天。待吃饱喝足,他朝江冉张开手,“你的卷子给我。”
今天学校进行了随堂测验,梁季澄作为“私人家教”还没来得及给江冉检查,这会儿正好有时间。
“啧,”梁季澄把卷子翻了个面,露出不忍直视的表情,“你怎么错这么多…这道题不是给你讲过吗?”
“做的时候忘了…”
“选择性记忆啊,”梁季澄挖苦地说,“那你最好考试的时候都忘光了。”
江冉不说话,低头用筷子戳碗里的鱼丸,放这么长时间已经有点冷了,放进嘴里嚼起来腥腥的。
梁季澄继续逼问,“我之前跟你说的,你到底还记不记得?”
“大部分记得…”
梁季澄很会抓重点,“那就是还有忘了的。”
这回江冉没有反驳,嗯了一声。
算了,梁季澄忽然觉得很没意思,我逼他干嘛,江冉的基础本来就不好,又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过耳不忘,就是掰开脑袋把知识给他灌进去没准也会漏出来。
他换了个话题,“下岗的事,你妈最近还有提吗?”
塑料厂上周刚走马上任一个新领导,还上了厂报,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厂里职工都伸着脖子等着看这位新领导有什么本事,最好能力挽狂澜,救工厂于危亡。
“她没说,”江冉放下筷子,脸上透出几分茫然,“可能在等上面的通知。”
隋文娟最近在家叹气叹的少了,她把那点担心全部转化成了实践,家里开始多出成箱的牛奶,补品之类的礼物——这不是属于他们家能经常消费得起的,江冉知道,这些全是送给别人的。
外面又下起了雨,店里没有别的客人,老板窝在柜台后面无聊的打着瞌睡。眼看他们一时半会儿走不了,梁季澄去隔壁摊子买了两个烤地瓜——梁老太最近对他格外大方,手头零花钱充裕起来,偶尔也能回请一顿。
刚出炉的地瓜拿在手里烫得很,江冉来回倒腾了几下,小心撕掉那层烤焦的皮,过程中把瓤蹭到了手上,他赶紧舔了舔,这动作让梁季澄想起了某种猫科动物。
“你那个甜不甜?”梁季澄问他。
“还可以。”
“你吃我这个吧,”梁季澄把自己手上的递过去,“我这个特别甜。”
他照着江冉刚刚吃过的位置咬了一口,在嘴里慢慢抿开,像是获得某种慰藉。梁季澄其实还想问他关于杨梅的事,比如最近有没有再来找他之类的,但又怕那样会显得自己太过心急漏了馅。
“我今天遇到杨梅了。”江冉开口,像和梁季澄心有灵犀一样。
“嗯?”梁季澄愣了一下,等反应过来,假装不在意道,“她说什么了?”
“她问我,有时间的话,想约我去看电影。”
还没放弃啊,梁季澄不屑地想,“你打算什么时候和她说清楚?”
“我不知道…”
“不知道!”梁季澄声音猛然提高,这可不是他想得到的答案。老板往他们的方向看了一眼,他只好降低音量,“你想干什么,不会真想和她谈恋爱吧?”
“当然不是!”江冉辩解道,“我只是…她一个女生,我怕说了会没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