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贾元春回了宫,皇帝有把跟着省亲的几个太监叫到跟前问了话,第二天便让人传了钦天监监正悄悄的进了宫。在确定所谓的‘天妃‘命不会对朝廷不利后,皇帝沉吟到:“这样的人,恐怕也不能慢待了。”之后又问钦天监监正;“历代可有什么先例?”那监正五十来岁,听了皇帝的问话苦笑一声。这‘天妃’命百年难出一个,听着尊贵,对普通人来说实际上并不是什么好事。大多都是早早夭折之人,就算长成,知道了‘天妃’命代表的含义,也都瞒的紧紧的,哪会像贾家这样到处囔囔!唯一的一例,是在唐朝末年,当时一位长成的‘天妃命格’之人被册封为振国公主,可人家原本就是宗室之后,出身在那儿摆着呢,是薛宝钗一个商贾之女能比的吗?监正一五一十的说了,皇帝叹了口气。挥挥手让人退下。自己踱步到书案旁,将案上中央的一张白纸拨到一边,露出下面的一叠资料,手指停在某一行上点了点,上面写着:薛蟠,金陵人士,紫薇舍人之后……现西疆战场正七品把总,作战英勇,请书吏部提拔六品千总。资料上把薛蟠从出生开始,一天吃几顿饭都写的清清楚楚。最后还赘述了一句:与军需胡庆交好,疑似断袖。不到两年的时间,从一个罪犯到一名七品武官,堪称脱胎换骨,升职的速度可以说是惊人。但资料里,薛蟠的表现也是实实在在的。作战英勇,屡立战功,讲义气,智谋有所不足,却也在学习,和投军前简直判若两人。这样的成长速度,上位者第一印象便是可以培养。至于性向问题,相比而言,断袖反而更让人放心。皇帝,也是这么想的。林家,林黛玉虽然回了林家,没有被贾元春召见,却仍然得了一份赏赐。这些日子在嬷嬷的教导之下,林黛玉想起往日在贾府的种种,心里就觉得像是压了铅块。她本来就是个极聪明的女孩儿,之前或许故意忽略,或许隐忍不说,总之为贾家找了各种理由,来解释自己在贾家的待遇。如今想来,觉得异常荒唐。自己到底是处于什么心态,才总觉得自己寄人篱下。想起当初搬出贾家时,薛宝钗对自己说的话,林黛玉甚至怀疑,宝玉真的喜欢自己吗?越是这么想,林黛玉心里越难受,宫里的赏赐扔到一边,自己趴在桌子上,呜呜的哭了起来。“好姑娘,你这是怎么了?”紫鹃刚进屋就见宫里赏下来的东西都散在地上,还好屋子里铺了厚厚的地毯,倒也不怕摔坏。一边捡起地上的东西,一边就去看林黛玉。真到了林家,见识了林家的规矩,紫鹃才真正明白什么是大户人家该有的样子。尽管如此,刚开始,紫鹃仍然觉得还是贾家更好一些。等宫里的嬷嬷到了,随着林黛玉一起学了规矩,才明白在贾家时候,自己、贾家人的行为又有出格。还好,当初搬出来的时候,林老爷把自己的身契要了过来,否则,早晚有一天回到贾家,紫鹃觉得自己前途堪忧。因此,对于自家姑娘和宝玉的事情,紫鹃虽然念着贾家的旧情,心里却已经偏向了不赞同。之前宫里贾娘娘的赏赐送来的时候,便觉得不妥,此时见黛玉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心里一咯噔,可别又想起宝玉那个呆子了!一着急,就来了一句:“宝玉都不在这儿,怎的还能把你给惹哭了?”林黛玉愣了一下,口中喃喃道:“是啊,他总是惹我哭,可若是真喜欢,怎么会总让我哭?”这么想着,心里越发悲伤了。自这日,却是往贾家的次数越发少了。且说荣宁二府中因连日用尽心力,真是人人力倦,各各神疲,又将园中一应陈设动用之物收拾了两三天方完。不过那都是管家的王熙凤的事情,其他人大多躲懒,薛家母女更是清闲。唯独随着天气的转暖,薛蟠归来的日子越来越近,薛姨妈越发盼望了。只是不知道当日贵妃省亲时晕倒的事情怎么传了出来,贾家众人对薛宝钗的命格之说越加相信。平日里下人见了薛宝钗更加恭敬不说,连经过薛家母女住的院子,都低头敛声,怕哪一项不凑巧冲撞了。王夫人再不提贾宝玉与薛宝钗的婚事,连爱热闹的贾母每每提起薛宝钗,都让贾宝玉注意点,别坏了男女规矩。敬,而远之。贾家现在的态度大致如此。这让原本还对贾家抱有好感的薛姨妈冷了心,越发盼望薛蟠的归来。☆、薛蟠回京转眼到了正月中旬,天气渐暖。院子里的迎春花开了,薛宝钗手里捏着一直迎春花的枝条,眼中的神光闪了闪,嘴角微微勾出个微笑。最晚过了晌午,薛蟠就该到了京城了。前几天,薛蟠托人带了信,说这几天就到京城。薛家在京城的宅子已经修缮好,也陆陆续续的□□了一批下人,只等薛蟠回京,便可以搬走。这些日子,薛姨妈和继母王夫人聊天,话里话外也透露了这个意思,也没明说薛蟠立功的事,只是暗示了一番。一是因为贾家是个没有秘密的地方,主子们的任何事情都可能被嚷嚷出去。薛蟠虽然算是衣锦还乡,但当初的从军的理由说出去到底不是什么好事,虽然没损失,但更不会有所得。二来,对于恨不得随时随地都能攀高枝儿的某些人而言,六七品虽然不是高官,但薛蟠到底年轻,有前途,可是,薛宝钗一点也不想他被贾家人押宝。虽然想着在大观园里住上一段时间,但她最原始的任务还是薛家。至于宝黛,看着这段时间故态复萌的贾宝玉,薛宝钗几乎要失去耐心了。荣禧堂里,薛姨妈陪贾母和王夫人说着话,却有些心不在焉。几天前一接到儿子的信,她就派人去了城门口,每天三班倒的守着,就怕错过了。算算日子,也就是这一两天。正想着,王夫人问道:“妹妹说呢?”薛姨妈刚才走神,根本没听别人说什么,此时王夫人一问,还是一脸迷茫。贾母便笑了两声,说道:“前两天听姨太太提过,好像是蟠哥儿要回来了,这会子怕是满心都是这事,没听清楚我们说什么。”薛姨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这孩子一走就是两三年,本来就是个混不吝的,在外边也没个亲朋故旧的,如今说是要回来了,我这每天派人去看,到现在也没个消息,心里实在不放心。”说着,想起薛蟠往日在家时的样子,战场上瞬息万变,听宝钗说还受过几次伤,也不知道这两年是怎么过的。想着,眼圈又红了。一旁的贾母王夫人劝慰了几句,王熙凤是个善于调节气氛的,走到薛姨妈跟前,跟着劝了几句,便又笑着说道:“如今蟠兄弟眼看就要回来了,姑妈应该高兴才是,怎的又哭起来,要是蟠兄弟一进门刚好看见了,还不得砸了我这‘猴儿‘的招牌,说我只顾着逗老太太开心,把您这亲姑妈给忽略了。要我说啊,这蟠兄弟这时候递信,说不定就是想赶着宝妹妹的生日,喜上加喜,让姑妈也高兴呢!”“凤丫头说的很是。”贾母应了一句,乐呵呵的说道:“宝丫头今年十五岁,虽不是整生日,也算得及笄之年。办的不同一些才好。”薛姨妈一愣,才想起过两天就是宝钗的生日。因为这两年在贾家过着,从未看贾家对自家女孩儿及笄之礼有多重视,也就慢慢忽略了自己的宝钗。年前的时候倒是想起来过,当时还命人提早准备了,只是这段日子,先是省亲,自家女儿的命格又出了问题,之后儿子从军的事情又让她措手不及,一件接一件的,好不容易松泛两天,儿子又来信不日将归,心心念念的想着快两年不见的儿子,险些把女儿的生辰都给忘了,如今还要别人提醒。一时之间,薛姨妈心中觉得甚是对不起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