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微微沉吟了一声,语气中有几分微不可察的笑意。下一瞬间,谈无欲只觉下颚突然被人钳住,还未等他抬起头,眼前便突然一黑,脸颊上还可感觉到越来越近的气息吹拂,却是素还真俯下了身。
谈无欲闭上眼时,眼中残留的最后一抹色彩,是窗外的凤凰木攀沿在窗框的红焰,自眼角蔓延,闭上眼后,仍感觉到一片红隐隐跃动,灼伤眼般的疼。
随后,他睁开了眼,眼前一片漆黑,只有窗外隐隐泛着冷亮的雪光。
耳边,似乎隐约有水滴落的声音,像是年轻时曾听过的某种拨弹乐器,却又因年久,分辨不出是否是记忆中的那种乐器。
谈无欲发了一会怔,才撑起身,正要翻身下床,他却突然止了动作,手已跟着按上了左肩。
是旧伤复发。
谈无欲静静坐了一会,转过头看着床旁案上的瓷碗,内中是昨夜入睡前熬好的药,被搁至红泥小炉上热暖,算来也该到喝药的时间了。
他起身下了床,却并没有立即将药碗端起,只是拨了拨炭火,然后看了看炉膛内瞬间红得发亮的火光,又转过头,去看窗外远处那株赤菽,原本翠绿的叶,在夜色下显得略有些深冷。
谈无欲不知道自己发了多久怔,以至于他回过头时,炉上药碗中边缘的药汁已经开始微微泛起了小泡。
熄了炉火,过了一会,谈无欲端起药碗一饮而尽,捂住嘴轻咳了数声后,又放下碗,从床头取了件外衫披在肩上,就着清冷月色和雪光,出了屋。
雪开始有消融的痕迹,气息更加冰冷,谈无欲站在屋前,抬头看着那株凋光了叶的凤凰木。
半斗坪水土气候原本不适合此木生长,但谈无欲以术法护住树木,因此纵然严冬,也只是落叶凋尽,只待下一个初春,便再度吐露生机。
谈无欲看见月光像是被纵横的树枝切碎,落融在灰暗表面,覆上一层浅柔却不乏清冷的银光。他发了一会怔,就又转过头,去看对面屋子前的那株赤菽。
赤菽并无多少落叶,枝叶上覆着冷白的落雪,却因初春开始消融,只在叶上落着零零星星的一些,远看去,就像花期到了,盛开一树花白。
谈无欲目光落在那株赤菽上一会,又透过那树去看树前的屋子,只见窗口微微敞开,内中漆黑一片,沉色的静寂。
他似有些犹豫,但在自己屋前站了一会,终于还是抬脚,向远处那方居所走了过去。
小心将门推开,入眼仍是自己熟知的摆设,屋内也是静悄悄的,仿佛一滴水的落下,都会发出清寂的声响。谈无欲站在门外,并没有入内,敞开的房门灌入些许凉风,他感觉有些微冷。
他站了一会,等到原本有些混沌的脑中渐渐清晰起来后,方要转过身准备回屋,却冷不防听见了一道声音。
“风清月白,夜阑人静的,同梯,你不睡,在我屋子前站着是要做什么?”温润的嗓音带着些微的疑惑,像是突然自枝头簌簌跌落的雪,转眼便在心头消融。
谈无欲按在门板上的手一顿,而后若无其事地回过头:“无事,只是突然醒了,又暂时睡不着,便心血来潮起来走走。”他看了看面前同样披散着长发,却只着了一件单衣的素还真,稍稍蹙起了眉,“你旧伤刚愈不久,大半夜的,还敢随意出来走动?”
素还真倒没显得多在意的模样:“‘月见’那味草只在月夜时方能长出,而且药效只有三天,错过便要再等一个月了。我算了一下,今日便是第一日,你所需要服的最后一张药方中其余的药都收集得差不多了,就差此味药为药引,晚做不如早做,我便去估算会长出月见的地点守着了,所幸和预想的分毫不差。”
谈无欲微微垂着眸听素还真说道,同时,他也确实看见了素还真右手指间拈着一株细长药草,不同于寻常药草或绿或褐的色泽,这草竟真色如其名,通体泛着晶莹流转的透光,如纯净的月光一般。
“此事我都不急,你又何必如此着急?”
“耶,同梯说哪的话……”素还真笑了笑,正要说些什么,却被谈无欲挥手打断了,“知道了,我现在有些困了,先回屋了。”他垂着清冷的眉眼,长睫覆下一片阴影,便让眼中色彩有些朦胧不清,颇为看不透。而说完这句话后,谈无欲似不想再多说什么,便要绕过素还真回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