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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页(第1页)

景瑶曾说过一句话,她说陌凉云洲断崖边的赤尾虹蝶,个个都生得漂亮。凌泽为了备一份别出心裁让她开怀的生辰礼物,竟然一声不吭地去了地势极其险峻的陌凉云洲,在高耸入天的断崖峭壁边,捉了这一群美艳动人的赤尾虹蝶。那时所有女仙看她的眼光都是羡慕的,所有亲友都赞叹她嫁了一个会疼人的好夫婿。她便渐渐忘了,她在他身上,是下了蛊的。她还常常以为,他本就是喜欢她的。景瑶天女派了五个仙侍去川壁云洲找凌泽上神,然这些仙侍带回来的话,却让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凤仙花染红的莹白长指甲扣紧莲青色袖口,鬓发间碧玉蝴蝶钗翩翩欲飞,手中水晶暖石的手炉摔落在地,她眼底发红,气血上涌,对着面前的仙侍怒目而视。景瑶咄咄逼人地问道:“再说一遍,凌泽上神传回来什么话?”五位仙侍依次跪在了地上,为首的那位几乎要将整张脸埋进地面,“上神说”他一狠心,不怕死地咬牙说道:“川壁云君送了他六个温柔小意的美貌仙娥,他没空回来”“回来看黄脸婆”☆、永夜朱砂硬木雕花窗上蒙着绮艳的云霞红绡,黄昏暮光透过那红绡照在景瑶脸上,仍能看出她顿时血色的小脸有多苍白。她紧攥着手,用力到纤弱的指节处都格格作响。兽炉内的寒松琥珀燃出幽幽清香,跪在地上的仙侍却连大气也不敢喘,在景瑶天女发出“呵呵呵”的恐怖笑声以后,他们更是连呼吸都小心翼翼。景瑶天女后退一步,脚尖点地似是有些站不稳,她的贴身婢女赶来扶她的手,却被她粗暴地一把推开。她面带柔美和善的笑意,波光潋滟的水眸一瞥,温声细语对那婢女问道:“你扶我干什么呢?”“呵呵呵”她娇声笑道:“你是觉得我站都站不稳了,还是觉得我很可怜呢?”那婢女心下一凉,赶忙跪下,低眉顺眼语调谦卑:“奴婢知错。”“错?”景瑶侧目勾唇而笑,她缓慢地弯下腰来,伸手轻轻拽过婢女的头发,娇嗔般指摘道:“真是傻话,你有什么错呢?“景瑶将手中长发狠狠往上一提,看那婢女即便疼痛也咬唇不敢发声,嘴角的笑意竟然更深:“你看,你是多心疼主子的好仆人”她忽然将手中的头发放开,姿态绰约优雅地走到摆放丰盛晚膳的木桌边。景瑶随手端了两盘热气腾腾的珍馐佳肴,然后回到方才传话的那位仙侍面前,将手上的东西全部重重砸在那倒霉仙侍的头上。这位仙侍的额角都被砸出了血,但他心里竟然还不是很委屈。只因那些菜汁浓汤顺着他的鼻子流下来的时候,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哦,天啊实在太好吃了再被砸几次也心甘情愿!求砸!这位要吃不要命的仙侍不动声色地抬头,双目中像是有亮晶晶的小星星闪动,眼巴巴地望着景瑶天女。可惜景瑶天女却并没有被这么闪亮的眼神打动。她没有再下毒手,只是双目空然地看着窗外,庭中遍布清明月辉,落花满地却无人细数。“我要亲自去一趟川壁云洲。”她如是说。医术卓绝的女医官此前曾告诫景瑶,整整一个月都不可以外出,但这非同小可的医嘱,此刻却是儿戏般的无足轻重。若是失去凌泽,她的天就塌了。她回想和他在一起的三百年,日日都是你侬我侬的风花雪月,夜夜皆是缠绵不休的翻云覆雨。云雾缭绕的翠山长亭中,他吹笛她抚琴,曲曲皆是相辅相成的高山流水。她还记得那次在山顶倾城一曲惊鸿舞后,他含笑看她的目光,温柔宠溺的能滴出水来。他对她那么好,那么好了整整三百年。若是在一朝之间将他的深厚爱意和缱绻温情全部抽走,叫她如何能承担如何能接受?然而三十六重天的景瑶天女却当真是不记得,对她极尽娇惯疼惜的凌泽上神——本就是她,在一朝之间抢来的。明月伏眠乌云畔,夜幕沉沉流霜寒。川壁云君的府邸门口,流光溢彩的赤银珊瑚灯分立大门两侧,三足金乌鸟拉架的飞车停在石阶边,几位川壁云洲的仙侍颇为恭谨地侯在一旁,抬手拉开那飞车边垂下的帘账。环佩珠钗碰撞清脆作响,有位玫紫色锦缎长裙的温婉美人,自那车上步步生莲般优雅娴静地款款而下。夜风清浅,吹得这尚在养病的娇柔丽人咳嗽了两声,她用刺绣团簇蔷薇的丝帕掩着嘴角,看向川壁云君豪奢府邸的眼神中,带着寒潭深水般的阴毒和冰冷。荣泽云海的婢女和川壁云洲的仙侍一路紧跟在景瑶天女身后,景瑶身上的伤只好了约摸一半,然走步却是快到带起了一阵云风,苍白的面色也爬上些许不自然的潮红。她越往凌泽上神的华院琼楼走去,笙歌舞袖寻欢作乐的莺燕笑声就越是明朗清楚,她每每往前走一步,心就往下沉一分。待景瑶天女走到岿然赫立的琼楼高门之中,看清眼前繁艳淫靡的景象以后,她的四肢和脊背一并发凉,胸口气血翻涌险些要跌倒在门边。琼楼之内,琴笛婉转,箜篌声脆,红泥炭炉熔幽香,鸾灯摇曳画屏生光,梁柱垂幔鸳鸯绫罗帐,身披烟霞纱衣的舞姬唱着淫词艳曲,巧笑倩兮身姿轻盈,在那厅堂的正中央翩跹起舞,眉目皆是精致点妆。凌泽上神仅着一身轻薄单衣,左拥右抱衣不蔽体的秀丽仙娥斜躺于美人榻,见到景瑶脚步飘然虚浮地走过来,竟是颇为薄凉地低声笑出来:“跑来这里找我?”琉璃杯盏中溢出浓重的酒气,他面上带着她从未见过的笑意。凌泽一边同她说话,一边手还在仙娥的身上不住摸索,他左边的那位娇丽仙娥羞红了粉面,轻推他的手臂娇嗔道:“上神好坏”凌泽上神整张俊脸都靠了过去,低头鼻尖抵在那仙娥的俏脸上,笑得轻浮且肆意:“恩,我昨晚不是更坏?”“不过让你换个姿势,你偏害羞不愿,”他似乎非要逼着这位仙娥回答这个问题,轻佻的笑意更浓,言辞间更是放荡露骨至极:“最后还不是从了我?”那仙娥被凌泽上神逗弄到说不出来话,只怯雨羞云娇笑一声,倒进了凌泽的怀里。凌泽上神身后为他捶肩的仙娥好不委屈地叹声,半个身子软软倚在凌泽背上,醋意甚浓地娇声抱怨:“上神总是最喜欢妹妹们,都不管环儿了”景瑶天女缓步慢慢走过来,她开始还能站直,到后来腿脚一软竟是跪在了地上,玫紫长裙繁叠如色泽冶丽的春生蔷薇,苍白的小脸上褪去了最后一点血色。她真正想做的是不顾一切地放声尖叫,是用利器戳死凌泽身边那些恬不知耻的仙娥,是一把火将整个川壁云君的府邸烧成片甲不留的灰烬。但她不能这么做,她的父亲荣泽云君也纳了几房美妾,她清楚地知道她的母亲做了什么。在男人面前,大吵大闹大吼大叫永远是没用的,她必须比那些仙娥更温柔,比她们更娇媚,比她们更能留住他的心。她知道一定是因为魔怪的事,所有天界的神仙如今都知道那件事,她让凌泽丢了面子,所以他即便心里只有她,却还要故意气她。景瑶跪在地板上侧过脸轻声咳嗽,哭得梨花带雨还能笑得温婉良善,用柔化人心的轻缓语调,极为低软地叫了一声:“夫君”“她还是这么叫我。”凌泽上神微微挑眉,侧身枕在某位仙娥的腿上,举着手中斟满佳酿的琉璃酒杯,对着身边仙娥们说道:“一个被魔怪玩过的残花败柳这样叫我”深蓝色瞳眸一片沉静,面上却露出恶意的笑:“听着可真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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