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临风苦笑着摆手:“吕处长,咱们想差了,差大发了,姬羽这件事情根本就没什么问题,哦,要说有问题也是姬羽逃了几节课违反了校规,根本就牵扯不到安全责任问题,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啊。”
陈院长有些懵:“什么?姬羽同学承揽受灾工厂的配电盘工程没问题?怎么可能没问题?老纪、吴老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吴铮在纪临风的示意下说:“三天前,学院政治处长王相乔同志,乘坐牛书记的红旗轿车,冒充省领导到钉子厂和粮食加工厂检查工作,指出两个厂的配电安全盘质量不合格,有安全隐患,勒令两个厂停产,桥西镇委接到省市领导的指示却是尽快让企业恢复生产,进行生产自救,两个指示有冲突,桥西镇委一方面请示上级,一方面联系省技术监督局,派专家到两个厂进行权威检测评估,我和纪主任前天去钉子厂时,正好碰上了省技监局的专家,其中一个是我在华东电力学院的校友方佳明,方佳明得知我和纪主任的来意后,把我好一通笑话,问我家里电灯开关要是用着不趁手,想换新的或挪个位置,是找生产厂家安装还是自己安装或是随便找个电工安装?工厂的配电开关如何安装是工厂自己的事,只要按说明书安装的安全可靠就行,厂里自己工人安装或是包给其他人安装都没问题,省电力局检测室或是省、市技术监督局检测单位的责任,就是检查工厂使用的电气设备电器材料是否合格、安装是否正确、能不能满足安全生产,没问题,就发验收合格证,工厂就可以开工生产。陈院长,您明白了吗?人家技监局检测把关的是自动开关、继电器这些元器件是不是正规厂家生产的,质量合格不合格,工厂以后因开关盘出了问题追究责任,也只是追究某一个元器件的质量问题,只要这些元器件接线没问题,那把每一个元器件单独安装在电机附近,或是为了好看、为了好管理,集中装在一块木盘或是铁盘上,根本就不是个问题。方佳明讥笑我说人家电力局都不强调各个工厂的配电开关盘必须由电力局开关厂安装,你们一个学校瞎起什么哄,人家省电力局检测室检测下的结论,在行业范围比省技监局监测更有权威性,人家都签发了检测合格证,同意工厂开工了,你们学校还代表省领导让人工厂停产,就不怕人工厂告你们学校?”
陈院长脑子乱了:“这,怎么会这样呢?配电盘这么重要的设备,怎么可以谁都可以做呢?”
纪临风点头肯定:“吴老师说的没错,这就跟咱家咱办公室换个灯管换个启辉器一样,灯管坏了,启辉器坏了,我们就去五金交电公司买个灯管买个启辉器换上就行,不管是咱们自己还是专业电工,只要安装正确,灯亮了就没问题了,要是安装正确灯没亮,是灯管问题就去找灯管生产厂家,启辉器问题就去找启辉器生产厂家,至于是谁安装的并不重要,工厂买的电机也一样,电工把电机安装就位正确接线,结果电机不转,要负责任的是电机生产厂,安装工不用负责任。”
“噢!”这个比喻很直接很贴切,陈院长和吕处长都明悟过来。
“这就是说姬羽同学帮助工厂买的自动开关、熔断器、继电器只要是正规厂家生产的,接线没问题,姬羽就没任何责任,以后无论自动开关出问题、还是其它元器件出问题,都是这些元器件厂家承担责任。是这个意思吧?那姬羽背这个处分岂不是太冤了?”吕远方有些不忿。
“吕处长说的一点儿都没错,我也觉得姬羽背的处分太过了,开始甚至还要开除他,真要是开除了我这辈子都会良心不安,我这里有一份合同,陈院长、吕处长你们看看,即使是国家不准私自组装开关盘,姬羽也没有任何责任,更不需要我们学院为姬羽承担什么责任。”纪主任把档案袋里的合同抽出来递给院长。
“桥西镇钉子厂配电开关盘工程承包合同?!”
陈院长念出声来:“甲方—工程发包方:桥西镇钉子厂;乙方—工程承包方:桥西镇跃进砖厂;丙方—公证方:桥西镇政府,没姬羽的名字,这么说不是姬羽承揽了这个工程?”
纪主任苦笑道:“是跃进砖厂承包了配电开关盘工程,姬羽只是作为砖厂的临时工参与了设计制作和安装,是听从砖厂领导的安排,真要是配电开关盘出了问题,主要责任人也是跃进砖厂,可我们却抢着把屎盆子往咱们自己脑袋上扣,这都叫什么事儿啊?难怪人方佳明笑话吴老师呢。”
吴铮接过话:“我和纪主任寻思着反正已经到了钉子厂,还是看看姬羽他们做的配电开关盘到底怎么样?质量是不是那么不堪,结果我和纪主任还有方佳明他们打开配电盘看了,配电盘安装的非常标准、非常规范,甚至可以说是艺术作品,就连方佳明也赞叹说他检测的开关盘数以千计,质量超过钉子厂配电开关盘的没几个,为了证明他的话,桥西镇党委书记领着我们去了镇农机站,农机站也是五一灾难受灾单位,他们的配电开关盘是省电力局开关厂做的,布线杂乱不匀不说,核心元件自动空气开关还是返修品。”
“返修品?不是新的?”
“不是新的,方佳明他们用仪器检测空气自动开关工作正常,用是没问题,但开关背部有不明显的焦痕,铅封也不是原装厂的,而是电力局开关厂的。电力局收取的价格可是按新开关价格核算的,这就有些坑人了。”
陈所长摆了摆手说:“人家的事情我们没权利管,还是说说我们自己的事情吧,既然有合同,姬羽接受调查时为什么不说明?说明了,学院方面也不会给他那么重的处分啊。”
纪主任为姬羽叫屈道:“姬羽倒是在调查时想解释来着,可是咱们就没给姬羽任何申述的机会啊,那天叫姬羽去小会议室接受调查时,院长你也在座,王相乔处长是怎么提问的,一共提了两个问题,一个是你是不是设计制作安装了钉子厂和粮食加工厂的配电开关盘,姬羽回答是参加了这个工作,可还想做进一步解释,却让王处长制止了,说没时间听他的解释,王处长提出的第二个问题是,你是否接受了钉子厂和开关厂的工程报酬,接受了多少钱,姬羽回答是拿到了1500元,还想作解释,却让王处长推出小会议室,姬羽一个18岁的应届高中生刚上大学三个月,根本没有合同责任意识,想解释吧,领导还不让他说话,稀里糊涂就把全部错误背起来了,唉!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那么说,咱们学院就没事了?一点责任也不用负,也不会有任何后遗症,30万空调款保住了?”总务处长更关心学校的利益。
纪主任继续苦笑:“要是咱们学院没掺和这件事,那就啥事儿也没有,一分钱也不用花,可是咱们的政治处王相乔处长,拉大旗作虎皮坐着牛书记的红旗轿车,冒充省领导,硬是让人家两个厂停工了三天,还请了省技监局专家检测设备,这个损失人家厂方和镇领导要求我们学院承担,一共是1万7千元,其中包括省技术监督局的检测费,还要求学院对这件事给地方企业一个说法,否则就要向轻工部和教育部高教司进行申诉。”
陈院长气的直哆嗦:“人家企业和地方党委的要求不过分,我要是镇委书记也得要个说法,王相乔,简直是乱弹琴,作为政工干部,思想工作和调查工作不能做到细致严谨,还执法犯法冒充省领导对企业下命令,简直是令利智昏。老纪,你到财务处去支取3万7千块钱,1万7千块钱作为两个企业的补偿金,2万块钱作为我院向桥西镇受灾群众的捐款,你代表我和学院向桥西镇党委和两个企业做深刻的检讨和诚挚的歉意,告诉桥西镇和企业领导,学院一定对犯错误的干部进行严肃处理,给镇党委和企业一个满意的交代。”
纪主任点头答应了。
吕远方摇头叹息:“唉!3万7千元,能做多少事啊,给贫困学生做助学金能解决1百多个贫困生的生活问题,就这么没了。也罢,花钱买心安,至少省下了26万,空调工程还可以按原计划进行。只是委屈姬羽这孩子了,院长,那处分还能不能再议议?”
陈院长白了他一眼:“院长办公会和院党委的决议能朝令夕改吗?决议通知已经在公示栏公布4天了,不到4天先是开除改成记大过,现在再改成什么?取消处分还是通报批评?我这脸可以不要,牛书记和党委的脸还要不要,党组织的威信何在?学生会还不得炸窝?姬羽在这次事件中总归还是有错的,光逃课一周给个记大过也不过分,就是取消了他的助学金有些不合适,姬羽的家庭非常困难,有一等助学金都难维持学业,现在保留了学籍,可取消了助学金又不让他外出打工,他也无法正常学习,得想个办法帮他一把,老吕,你在总务处给姬羽找个工作吧,一个月二三十块钱的工作,我们得让姬羽完成学业。”
纪主任忙说:“院长,院领导公布处分通知时,我就考虑这个问题了,我跟吴老师商量了,让姬羽做机电实验室的管理员,原来75级的两个管理员要实习做毕业设计,就让姬羽顶替他们,姬羽能把开关盘做的那么完美,电工底子不错,又是农村苦孩子出身,肯吃苦,脏活累活都能干,干实验室管理员能胜任,而且也能提高他的机电技术水平,暑假前这一个来月属试用期,一个月15元补助,暑假后开学一个月25元补助,姬羽同学很高兴的接受了这份工作。”
陈院长满意的点头:“非常好,你们能把工作做在前边,能关心学生们的生活,为学生排忧解难,这才是一个合格老师、合格领导的素质,不过姬羽的情况有些特殊,他几乎没有任何经济来源,全靠打工维持生活和学习,我们不让他在校外打工,一个月15块钱的生活费绝对不够,既然他已经有电工的底子,就按最低档的熟练临时工标准聘用他吧,一个月28元钱,取消试用期直接聘用,暑假期间也照发工资,你们看行不行?”
吕远方立即响应:“这很好,应该这样。”纪主任也表示可以。
吴铮有些迟疑:“其它实验室管理员知道了会不会攀比?姬羽毕业之后,接替他的管理员补助标准也是问题。”
纪主任道:“应该没问题,要知道姬羽可是一个人在干之前两个人的工作,即使一个月发28元的工资,还是给学院节省钱了,其他系实验室管理员要是有意见,好啊,减下一个人就是了,不过决不能影响实验课,还要保证实验室的环境卫生和仪器设备的养护不出任何问题。”
陈院长、方处长和吴铮都说好,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
属下们离开后,陈院长总算心情好转了,挽回了26万的损失,还是能让人心情舒畅一些的,不过一想到3万7千元钱白白的就没了,他还是像吞了个苍蝇,腻歪的不行,对政治处长王相乔印象直线下落。
三年后,院党委书记牛力魁到站离休,向部领导推荐王相乔接替党委书记一职,陈怡然持反对意见,致使王相乔的好事落空。
而王相乔得知陈院长厌恶他的起始原因,是姬羽的开关盘事件后,憎恨陈院长的同时把姬羽也恨上了,在姬羽毕业留校的问题上,起了关键性破坏作用,让姬羽受到无妄之灾,这都是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