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努尔哈赤公然挑战朝廷,这是在藐视我大明,藐视朝廷,更是在藐视陛下您,臣以为应该立即调兵,以雷霆之势扫荡辽东,歼灭逆贼才是!”兵部侍郎宋应龙一直都是主战派,在他看来,这个努尔哈赤虽然实力不强,但是确实帝国的心腹大患,因此极力主张调兵镇压,但是他也是兵部所有人当中唯一一个要求出动大军开战的人。
“宋侍郎,努尔哈赤不过是辽东女真一个小部落的族长,势力弱小,听说当初李成梁大人在的时候,这个人不过是他手下的一个走卒而已,我天朝上国如果对付这样一个小贼都要动用全力的话,岂不是要让其他人笑话。”说话的是宋应龙的上司,兵部尚书李成。
“尚书大人,努尔哈赤现在已经掌握了女真各部,而我大明在辽东,兵力薄弱,一旦努尔哈赤集结兵力作乱,则我辽东之地必然有险,辽东乃险要之地,民风好战,物产丰饶,若是落入他人之手,则国家必然不堪其扰,到时丧师靡费,悔之晚矣!”面对李成的责难,宋应龙丝毫没有退让,几乎是竭力的在说明着丢失辽东之地的危险。
“陛下,宋侍郎所言不虚,努尔哈赤既然公然挑战朝廷,意图作乱,这是朝廷所绝对不能容忍的,但是这些年大明屡遭战火,国库空虚,百姓疲惫不堪,此时要是再调集大军,国库恐再难支持了。”一直站在边上沉默不语的老者突然对着皇帝一拱手,正是最近才登上首辅宝座的内阁大学士方从哲。
老奸巨猾的家伙,万历暗暗的骂了一句,接着看了一眼正拱手垂首,毕恭毕敬站在那里的方从哲:“那爱卿你来给朕说说,怎么来处理这个努尔哈赤?”
方从哲赶忙一跪,恭恭敬敬的朝着天子做了一拜:“微臣以为此时出动大军,国库实在难以支撑,但若是坐视不理,则朝廷在辽东的威信也必然受损,故而微臣以为,不若命辽东各地卫所调动兵力前往镇压,想努尔哈赤不过草寇,卫所兵对付这种小贼足矣!”
“陛下万万不可!”还没等方从哲说完,宋应龙立刻跪倒在地,双手抱拳道:“陛下,努尔哈赤兵力所少,但是皆是百战之兵,对努尔哈赤更是忠心耿耿,战阵之上,这些人无不是以一当十之辈,而卫所兵训练废弛,军备更是松懈不堪,若是派卫所军前去镇压必定如以卵击石,毫无胜算,若一战不胜,那原本观望不决的女真部落必定纷纷投向努尔哈赤,则星星之火,必成燎原之势啊!”
方从哲被宋应龙这么一说,立刻也激动了起来,他立刻回过头,厉声呵斥道:“宋侍郎这样说,分明是在长他人之气,若在军戎之中,其罪当诛。调动大军,耗费千万,国库早已疲惫,根本无法再支撑这样的大战了!”
宋应龙被这么一喝,非但没有任何退缩的意思,反而挺直了身子,反击道:“方首辅所言非虚,但是若是让努尔哈赤做大,到时候连绵战火,不但让百姓受苦,所费更是不可胜数,到时候国家上下扰乱,所失去的岂不是更多吗?”
方从哲被他这么一说,立刻没了言语,可一时半会也没什么可以反驳的,只好怒气冲冲的看着宋应龙,下颏下那几缕花白的胡须也因为激动而不停的乱颤。
“若是只顾一时之安稳而将辽东置于大乱,将大明带入无边战火之中,我想请问首辅大人,您当得起这个千古骂名吗?”
“你只知道穷兵黩武,老臣上为陛下下为百姓,敢不殚精竭虑,奴酋这般人,怎么当得起我大明正义之师,我看你是想借机立功,以图虚名而已。”
“兵凶战危,所谓正义之说,在战场上可没什么区别,清谈误国,首辅大人可别忘了前朝教训!!!”
“你!!!!”
“都别说了!”万历的脑子已经快被自己的臣子吵炸了,他不耐烦的挥了挥手,示意争论到此为止,每每朝廷里为一件事吵的翻天覆地的时候,都需要他来做决定,这也是他不想朝会的原因,因为每次朝会,一点点破事都会吵得翻天覆地,虽然有人曾经告诉他,朝廷上大家吵架是件好事,因为决策者可以通过这些争吵寻求到一个合理的平衡点进而做出正确的决定,所谓身为天子,要广开言路,听贤纳谏,就是这个道理。但是每每这么吵,是谁都受不了,所以他决定不听这些吵了,可是不听又不行,毕竟整个大明,都还仰仗着自己。
他突然想起了大约二十年前,同样是大概这个时候,朝-鲜和帝国安插在琉球的间谍送来了倭寇即将入侵的消息,当时兵部和内阁也是这样,吵成了一锅粥,主战和主和的大臣各自陈述着理由,最后是他拍板决定开战,战事连绵数年,最后在朝-鲜海面上,大明水军大败倭寇水师,捷报传入帝国,天下同贺皇上圣明的场面又一次浮现在了自己的眼前。
“朕再考虑考虑吧!你们都退下吧!”万历微微的闭上了双眼,一阵挡不住的困意慢慢的爬上了自己的身体。
果然是老了!皇帝暗暗的苦笑着,随着时间的流逝,自己的衰老也开始慢慢的加速了,可是帝国的事务却一日-比一日繁重了起来,昔日意气风发,想要独揽大权的那个雄心壮志的君主已经不在了,留下的只是一个被国事和家事将热情消耗殆尽的老人。
“如果张居正还在就好了!”
他的眼前突然浮现出了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脸,他正站在自己的面前,给他娓娓讲述着治国的道理。
“陛下乃大明天子,天下共仰,不可让天下人小看我大明!
张居正,戚继光,谭伦,李如松,李成梁,如果他们还有一个在的话,也就不会有今天这些个事了。
大明的下一个名臣名将会是谁啊?
皇帝微微的闭上眼,默然不语,大明到底何去何从?他自己也要何去何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