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王孙柔声道:“小鸾,你起来,背对着我。”步小鸾不知道卓王孙要做些什么,但她非常听卓王孙的话,闻言扶着床边站了起来,背过身去。卓王孙看着她,长长吐了一口气,接着又深深吸了口气。他的内力,他的劲气,他的精、气、神都随着这一吸鼓涌而出,片刻之间深达身体的每个角落,将他多年性命交修的真气激荡而起,随着灵识运转,大川一般向手上的天舞宝轮汇了过去。天舞宝轮透出的氤氲香气顿时浓郁起来,它那黑沉沉的轮身竟然透出了一丝青翠,随着卓王孙的内力鼓涌,青翠一瞬而变为鲜活欲滴。恍惚之间,天舞宝轮闪现出一丛巨大的影子,仿佛一株高可参天的惊精香木,披拂日月而立。卓王孙一声轻叱,那道影子猛地从天舞宝轮上怒摔而出,顿时化作满天纵横的碧绿,向步小鸾罩了下去。步小鸾呀的一声惊呼,身子扑倒在了床上,那碧气奋迅飞舞,倏然就消散了。卓王孙急忙抢上前扶住步小鸾,连声轻问道:“你感觉怎样?”步小鸾皱着眉,喘了几口气,道:“哥哥,我没什么。”卓王孙还不放心,内息探出,按在她的脉门上,仔细查看。但见她的脉息虽然微弱,但暂无断灭之像,跟昨日所查几乎一模一样,心下稍定,道:“你再睡会吧,哥哥一会再来看你。”步小鸾懂事地点点头,躺倒在床上,让卓王孙替她盖上白纱。她其实一点睡意都没有,但卓王孙让她睡,她就一定要睡。她知道哥哥在她身上已化了太多的心血,她不想让卓王孙再担心她。所以,她再也不说自己想跳,因为,她知道哥哥听了一定会很难受。她喜欢哥哥,不想让他难过。卓王孙轻轻带住院门,他的手轻轻抬了抬,吴清风连格挡的功夫都没有,就被他一把擒住了脖颈,身子如腾云驾雾般飞了出去。当他清醒的时候,已离开那个院子两百多丈远了。卓王孙并没有生气,他只是用厌恶的眼色看着吴清风,道:“回答我。”奇怪的是,吴清风并没有害怕,他淡淡道:“我早就说过了,只有诚心正意之人,才能够引发天舞宝轮的重生之力。”卓王孙冷笑道:“湿婆之弓我都施展过,我会不能使用天舞宝轮么?”吴清风摇头道:“湿婆之弓是毁灭之力,只要杀戮之心够强就可以了。但天舞宝轮不一样……必须要将心全都聚于一点才行。”他迎着卓王孙的目光,眼神中没有丝毫回避与惧怕:“阁主心中是否还有牵挂呢?”卓王孙昂首道:“我唯一的牵挂,就是小鸾。”吴清风道:“若阁主牵挂的只是小鸾,那为了救她,阁主一定能将天舞宝轮的力量引发出来。但现在……阁主的心里,是不是有一个人,比小鸾更重要呢?阁主为了守护她,所以不能放弃力量?”卓王孙默然不语,良久,他的身子忽然一震!吴清风凝视着他,一字一字道:“消除了这一魔障,阁主一定能够施展出天舞宝轮真正的力量!方才虽未得手,但阁主想必感受到了它那不可思议的神力!”卓王孙冷冷盯着他,似乎在沉吟他说的话有几分可信。他的目光缓缓转向手中的天舞宝轮,这黑沉沉的轮盘在他的手中竟然微微颤抖着,似乎也在畏惧他心中那可怕杀念。卓王孙抬起头,天上的白云聚散着,凝结成一个阴雨的天气,每天不是晴天就是阴天,究竟何时是个尽头?他忽然道:“七日后,带着公主来!那时我将再试天舞宝轮的力量。那时若我的武功还在……我将杀光你们所有的人!”不由自主的,吴清风的额头上渗出涔涔的冷汗。他的计划已踏出了剑心--------------------------------------------------------------------------------武成业惶恐地站在这绝巘之巅,他永远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他找上,但他知道,自己的命已经不久了!他有些畏缩地看着对面傲然站立的卓王孙,他甚至不敢出手,也不敢逃跑。卓王孙手中是一柄重达三十三斤的铁剑,武成业知道,这柄剑叫做啸阳剑,乃是他最好的兄弟,陈暮松的佩剑。他知道卓王孙的习惯是用名剑杀名人,心中不禁涌起了一阵自嘲:原来他们合称松林双义的江湖汉子,在华音阁主的眼中,还是名人啊。卓王孙的眼神很淡,似乎在他的目中,只有那悠远的白云。他的话语也很淡:“啸阳剑的主人本是你最好的朋友,但他永远都不知道,当年联合连云双虎暗算他的,就是你。所以,我才取了啸阳剑来杀你。”此话一出,武成业的脸色登如死灰。这件事本没有第四人知道,他在此事发生后不久,就杀了连云双虎,怎么会被他知晓?他惊恐地抬起头,却看到了卓王孙冷冷的眸子。那是空绝天下的眸子,那是卓出尘外的眸子,那是悠远浩瀚的眸子,武成业仅余的一点斗志全都冰消瓦解,他突然返身,从悬崖上跳了下去!他宁愿摔个粉身碎骨,也不愿对着这个已没有任何感情的人!但剑光就在这瞬间裂空而起。剑光并不强,但带来了风,这风一瞬间就充满了整个山顶,然后悠悠扬了出去。天地苍茫,身寄如尘,这一剑倏忽之间已化身为天地洪炉,将武成业完全罩住。武成业恐惧地发出一声大叫,就在他叫声刚发出的一瞬间,他的双足凭空从身体上斩落,然后是他的腿,他的腰,他的身,他的颈,最后是他的头颅。他的身体一分一分整齐地断绝了,伴随着这恐惧的惨叫。风并没有停,啸阳剑随着武成业分散的尸体坠落悬崖,再没有赢得卓王孙一顾。因为他知道,这柄铁剑在空中就将再度将武成业的尸体整齐地穿起,然后钉在悬崖底上。这是他的武功,他的剑法,不需任何的怀疑。然后,卓王孙的目光抬起,盯在了另一个人身上。如果不是他的目光,没有人会注意到这个人的存在。他绝不平凡,他的长相很清奇,他的神态很傲岸,他本是个让人想不注意都不行的人,但一置身于天地之间,他就仿佛已与这云、这风融为一体,再也不分彼此。他的清奇,是山松山石之清奇;他的傲岸,是白云青天之傲岸,已变得平平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