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几人匆匆赶往六王府。亢应哲正焦急不安地来回踱着步,一见到他们就迎上来,眼圈泛红,显然是哭过了。
&esp;&esp;“怎么回事?寒儿怎么会被抓走了的?!”危漠崖几乎要扑上去抓住亢应哲的肩膀。
&esp;&esp;“我们正走在半路上,中了迷烟埋伏,最靠近两个孩子身边的侍卫反而是最先倒下的,他们是有备而来的!”亢应哲声音里满是焦虑和自责,“迷烟之中什么也看不见,我们一开始以为是劫财的山贼,结果等我们赶到孩子们身边时,却发现只有寒儿不见了,千帆身上的饰物统统都在。”
&esp;&esp;危漠崖定了定神,问道:“千帆没事吧?”
&esp;&esp;亢应哲摇了摇头,道:“他没事,但是回来之后一直哭,说他看着有蒙面人把寒儿姐姐抓走了。”
&esp;&esp;危漠崖狠狠咬了咬牙关,怒气沉沉道:“看来是冲着风月楼来的。好大的胆子……”
&esp;&esp;“我们在现场发现了这个。”亢应哲从袖子中掏出一物,递到危漠崖跟前。
&esp;&esp;危漠崖定睛一看,随即冷笑出声:“迷魂岭……”
&esp;&esp;亢应哲手中拿着的,是一小截黑花蛇舌草。
&esp;&esp;蛇舌草,即是那天南星,生有白色小花,本是一款良药。天底下只有迷魂岭出产生着黑花的蛇舌草。与可入药的白花不同,黑花蛇舌草可使服用者神智不清,失去判断。被救治后的误服者皆在事后描述道,药性发作时,只觉自身处于一整片灰暗迷雾之中,五感皆迷糊,难以清醒,只能任人摆布。此药虽不难解,也不致命,但能达到同样效果的,天底下却只有这一种,也只长在一个地方。
&esp;&esp;迷魂岭这地名,也便是因这黑花蛇舌草而来。这草也就成了迷魂岭门派的标志。
&esp;&esp;风月楼却偏偏是在这几年,与迷魂岭结下了个不大不小的梁子。
&esp;&esp;那是寒儿快有五岁的时候,迷魂岭帮主刘付浩然忽然被传遭到暗杀,山头让一杀人如麻的大魔头给占了,地下帮众要么叛变投靠新主,要么遭到监禁。江湖上流传的都是又有人找风月楼下了单子,但危漠崖清清楚楚知道,根本没有人向风月楼买过刘付浩然的命,他甚至都没有见过刘付浩然的面。迷魂岭是白道会一员,风月楼即便是再不在意自己的名声,这种空口白牙的诬陷,也对在江湖中行事并无好处。冤有头债有主,只要是风月楼做下的事情,危漠崖自然会大大方方承认,可现下有人泼脏水了,便是不澄清,怎么也得探个明白吧。
&esp;&esp;彼时云淡都被危漠崖“软禁”在危府里好久了,日日无所事事,只管相夫教女。不是他自己不想担起旧时的职责,而是危漠崖不愿意把这只猛鹰再放出天去,生怕少了根羽毛。云淡其实心里很是憋屈,但习惯了不去反驳主子,他自然是不动声色,什么也没说。但听闻了江湖上关于迷魂岭一事的传闻后,云淡主动对危漠崖请过缨,结果自然是被拒绝了,于是他便不软不硬,不冷不热地开始疏远危漠崖,每日都督促着寒儿好好练功,早上扎马步,下午打坐,晚上拉筋骨,把女儿折腾得够呛,还以要坚持练功为由,不许女儿接近危漠崖。危漠崖也不蠢,知道云淡这是不高兴了,思前想后,还是软了下来,放云淡出门去查探迷魂岭内幕之事。
&esp;&esp;迷魂岭除了黑花蛇舌草的“迷魂”以外,多的是沼泽瘴气,毒烟毒雾,环绕在山岭四周,是出了名的有去无回。那围绕在山岭周围的瘴气,迷人神志不说,在内逗留超过一日,便是致死的剧毒。能在这一日之内渡过山岭,进入帮派驻扎的安全地带的高手,人数一只手可数得过来。谁要是能做得到,那绝对便是名垂千古的江湖传奇了。云淡自知还没那本事,但他却依然独身一人闯入了山岭。
&esp;&esp;无人带路,那强占山头的篡位者知道,云淡不可能凭一己之力找到出路,便按兵不动了三天,想着他怎么也被瘴气熏死了,然后才派了手下,到林子里去寻尸体。后来,“手下”回来了,却是披着手下衣服的云淡。被毒瘴气包围了三天三夜,云淡脸色苍白,但身手不损丝毫,一番以一敌百的缠斗之后,迟夕剑正中篡位者的心口。
&esp;&esp;此消息一传出,轰动江湖。
&esp;&esp;后在风月楼的严刑逼供之下,那人的手下承认,是他们杀了刘付浩然,也是他们散播有关风月楼的谣言。其实只要查到这儿,风月楼要的消息便都已到手了,一切似是再无后顾之忧。但奇怪的是,几个月后,刘付浩然忽然又重现天日了,他竟然没死。重获帮主之位后,这人竟然对风月楼毫无表示,这让危漠崖非常的生气。当初云淡虽然大获全胜,但在瘴气中那三日,皆是靠着秘制的解毒香囊,才得以苦苦支撑,等待潜入岭中的机会。云淡带毒运功搏斗,一直硬撑到回危府之后才吐了一地鲜血,三天下不了地。迷魂岭没有一句感谢或是解释,反而似乎有些恼怒,自己赖以生存的天然瘴气屏障,竟然被一个邪教侍卫给破了。
&esp;&esp;云淡对此虽然是什么也没抱怨,但危漠崖自然是很不高兴,本来仍想一探刘付浩然先假死又重出江湖一事的究竟,但又被甄不移劝下来了,说是若再这么对别人帮派内务探头探尾的,真的像是有什么说不清的阴谋,于是他便还是像寻常一样,交代底下的人去跟进这一事,但似乎也无多少进展。
&esp;&esp;此次寒儿被掳,始作俑者竟然又是迷魂岭。危漠崖满腔怒火迸发,心里早已发了无数个毒誓,若此事不能善了,拼上整个风月楼,也要将这个门派连根拔起。
&esp;&esp;可眼下仍要顾及云淡的身子,不能冲动。若那人知道女儿出了意外,都不知会是何种反应。不行,不能这么刺激他。
&esp;&esp;甄不移见危漠崖捏着那一小截黑花蛇舌草,神色狰狞,忙问道:“莫要冲动,你打算怎么做?”
&esp;&esp;危漠崖极快地思索了一遍,答道:“先搞清楚他们到底想要什么。寒儿是与你们一路的,如此看来,迷魂岭是打算背离白道会了?冤有头债有主,那便休要怪我以黑道手段处理。”
&esp;&esp;几人暂且先入了屋内。危漠崖一直沉默不语,脑子里飞快转着。
&esp;&esp;迟夕剑失窃的消息传出去了这么些日子,江湖里虽然一开始是有些蠢蠢欲动之感,但风月楼的根基和危漠崖的手段,绝不是单单只靠一把剑,因此事实上也无人敢惹事生非。迷魂岭忽然这般发难,不早不晚,而且还是掳人手无寸铁幼童这样下作之事,即便得逞,欺软的坏名声是落定了,他们怎么会打这么差劲的算盘?
&esp;&esp;想来想去,危漠崖都觉得,与迟夕剑有关。
&esp;&esp;顷刻间心思千回百转,危漠崖冷冷开口问道:“甄不移,在刘付浩然重回迷魂岭之后,你有否见过他?”
&esp;&esp;甄不移脸色一暗,摇了摇头,道:“我多番邀请他往白道会来商议,但他一直推说受伤未愈,要留在岭内静养,算起来也有几年没见过他了。你怀疑问题在他身上?”
&esp;&esp;危漠崖道:“即便之前与他迷魂岭有过过节,他们的行事作风也不像是会做这种全无道义可言之事。此次挑正寒儿与六王府一同出行来下手,摆明了已不顾脸皮,逮着我风月楼软肋,非要我出手不可。可是我不太明白,他们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esp;&esp;“会不会是想要借此要挟风月楼,趁迟夕剑遗失,云淡又身子不便,逼迫你让利?”亢应哲道。
&esp;&esp;甄不移又摇了摇头,道:“不大可能。此次拦路抢人,明显是精心计划后的行为,可寒儿被他们劫走,却没有留下任何要求,甚至没有提出要赎金。他们想要的东西,绝对没有这么简单。”
&esp;&esp;“怕只怕,小王爷你说对了一半,”危漠崖眉头紧锁,“他们想要我亲自出手。”
&esp;&esp;甄不移与亢应哲登时沉默了。如今江湖中唯有云淡一人闯岭成功,但他眼下无法出手,手头上亦没有迟夕剑,那势必是要逼危漠崖本人应战了。风月楼自成一派的武功是见者即死,即便是剑神蒋贤遗留下来的剑法,如今天下间也只有危漠崖知道。即使是从未落败的天下第一高手,武功中也绝不会毫无破绽,因此要想立于不败之地,其实越少出手越好,无人识得套路,便无人能破解,以此才能保证出招便是难以抵挡的致命。这便是危漠崖明明能以一敌百,但当初却也要招来云淡这样的人作贴身侍卫,自己从不出手的缘故。
&esp;&esp;在座四人都知道如今情形之严峻。风月楼底下人才众多,绝不是除了危漠崖和云淡之外就再无可用之人,但涉及到寒儿的性命,事关重大,不得有失。一时之间,危漠崖竟也有些动摇,或许真的需要自己亲自出马了。
&esp;&esp;“楼主,不如让我去吧。”清儿忍不住开口请求。
&esp;&esp;“不行,你一直是危府管家,从未离府,若让你去,云淡绝对会意识到发生了大事。”危漠崖沉思片刻,道,“马上派人赶往镖局,把范宁榆给我叫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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