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一阵,又抬眸看一眼门外,如此反复了几次,终于忍不住对钟义道:“还没来吗?”
钟义笑道:“世子爷,您这话都问了十几次了!吉时快到了,花轿应该也要到了!”
他话音刚落,一阵锣鼓声倏然传来,由远及近,旋即,门口的花炮也被人点燃,噼里啪啦,一阵热闹的响。
宋珽抬眼望去,见一顶花轿正被迎亲的队伍迎进院来。那花轿晃晃悠悠,带得他的心也上下不安。
轿子终于落了地,一身大红嫁衣,蒙着盖头的沈陶陶扶着喜娘的手小心地,一步步地向他走来。
宋珽担忧她绊着了什么,忙紧步走上前去,立于喜娘身前。
喜娘见状,便也笑着说了一声‘百年好合’,将沈陶陶的手轻轻放在他的掌心。
沈陶陶珠贝般的指甲上染了鲜艳的蔻丹花汁,衬得那修长的手指愈发白皙如玉,带着微微的温热,如一枚暖玉落在掌心。
宋珽轻轻收拢了十指,带着她一步一步,平平稳稳地向前走去。
两人拜过天地,拜过自京城中赶来的辅国公夫妇,又郑重地,相对而拜。
此起彼伏的祝贺声中,喜娘笑着挥着帕子道:“吉时已到,送入洞房——”
不同于其他新郎,宋珽并未选择留下招待宾客,而是随着沈陶陶一同往洞房里走去。
沈陶陶察觉到了,于盖头底下红了脸,小声道:“你这样,惹人笑话。”
“让他们笑去吧。”宋珽弯了弯唇,目光静静地落在她的身上:“我这一世,只成这一次婚。他们若要笑,便笑去吧。”
他自喜婆那接过了沈陶陶的手,亲自扶着她进了房中,于龙凤喜榻上轻轻坐下。
喜婆们取了一把红线,以丝线代发,密密地缠绕在两人腕上,以示一生不离。又将同心金钱,五色彩果撒入帐中,笑着唱撒帐歌:“撒帐春,春色浓,状元走马趁花风——”
唱罢,喜婆们又说了一阵子吉祥话,便也笑着下去了,还为两人掩上了槅扇。
红烛高烧,绯色的烛影中,两人十指紧扣,沈陶陶微垂着头,面色红成一片。
宋珽握着她的手不舍放开,只轻轻支起身去,取过红绸上放着的那杆金秤。指尖微微用力,蒙在沈陶陶凤冠上的红盖头,便如一片红霞般轻盈坠地。
沈陶陶一慌,下意识地抬起眼来,正与垂下目光静静凝视着她的宋珽对上视线,面上顿时又飞红一片。
宋珽深看着她,仿佛不舍得移开视线。
她戴着凤冠,披着霞帔,穿着嫁衣,面上上了浓淡皆宜的妆,点了娇艳的唇脂,深浓的红晕花瓣般层层铺开,掩住雪白的肌肤底色,于红烛光影下,透出令人心颤的美。
他慢慢执起沈陶陶的手,轻轻吻过她纤细的指尖,心中一片宁和安定。
他想,这便是他毕生所求,心中所爱。
交杯酒饮罢,红鸾帐子轻轻放下,系在两人腕间红线流淌于帐外,投下绯色的,轻轻颤抖的影。
这一世,赤绳系定,白头永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