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扶手上新打了一层蜡,磨得滑不留手。沈广平不防,手掌一歪,刚撑起了一半的身子险些又要摔回椅上。
门扉轻轻一响,一双微凉的小手适时扶住了他。
沈广平下意识地将袖子移开,一张净白如瓷的小脸旋即映入眼帘。
黛色双眉如新叶平平裁开,墨玉般的眸子微弯,眼尾薄红淡淡。日光落在丰腴的唇上,耀出珊瑚一般的色泽,是天生的娇媚温软。
不知何时,她已从粉雕玉琢的一只小团子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容貌间,还颇有白氏年少时的影子。
白氏生的貌美,可惜出身太低,只是个商贾之女。不像李氏,虽说是个庶出,但好歹也是尚书左丞家的女儿,对他的仕途多少有点助益。
思及此,沈广平顺道又想起了沈陶陶与辅国公宋家的婚事。
他眯着眼睛看自己的女儿。
这样的好容色,即便宋家世子再是个病秧子,多少也得看上几眼。若是运气好些,能得宠一段时日,兴许能成为自己升迁之路上的一把梯子。
想到升官,沈广平的神情扭曲了几下,勉强收起几分恼怒,语气也竭力放平:“你为何不与他们一同出去?”
沈陶陶见他这幅算计的神情,脊背上立时出了一层白毛汗,赶紧不动声色地将手收了回来,面上却仍旧带着笑,柔顺道:“女儿想问父亲要点东西。”
沈广平在心中盘算了一阵,想着就当是花钱买官运,遂点头道:“你想要什么?尽管提,为父必不会亏待了你。”
“那就多谢父亲了。”沈陶陶向他福了福身子,柔声道:“女儿想要羽珠与徐嬷嬷的卖身契。”
倒不是什么金贵东西。
沈广平愈发满意,当即自太师椅上起来。
他行至多宝阁前,自一个阔口花瓶中翻出一大沓泛黄的故纸,迅速翻了两下,很快便从中找出两张递给沈陶陶,捋着胡须故作亲近道:“陶陶,你也是要当主母的人了。身边下人的卖身契,自该牢牢掌握在手里。这一点,你做的着实不错。”
沈陶陶接过两张卖身契,上上下下看了一遍,确定没什么纰漏了,又小心地叠好,放到自己的袖筒里,
这才对沈广平笑道:“主母?父亲在说什么主母?”
沈广平脸色一僵,强压着恼怒不曾发作:“自然是辅国公宋家的主母。”
沈陶陶笑了一声,一边挪步往门外退一边缓缓道:“父亲年纪大了,记性也变差了许多。辅国公家的婚事,不是退了吗?”
沈广平登时心头火起,抓起多宝阁上一只青花瓷盖碗就向她掼来,咆哮道:“孽障!这婚事岂是你说退就退!”说罢犹不解气,又冲门外吼道:“来人,给我将二小姐送回自己房中备嫁!不到新婚之日,不得放她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