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他没有任何限制,进去时却犹豫了,他原先愤怒朱清洲那莫名其妙的举动和签订契约后的恼怒,月神的解释无疑当头棒喝,一切都是他自己的自以为是造成如今局面。
现在取出本命珠子,世间无非少了个体弱多病的孩子,而他魑还有机会走更宽阔而高远的道路,并没有什么不好。
魑握紧拳头,跟着进去没几步便到了朱清洲的卧室,路上所见景色确实跟朱清洲所说八九不离十,或者说大多数普通农户家里都是这般样子。
只是现在这里溢着鬼气和病气,两者不分上下互相纠缠往屋顶冲天飞去,屋中有成年女人在捂脸痛哭,另一个差不多年龄的男人也面色不好却强撑着安抚女人,房间很小,装不下这么多的声音和人。
那角落的床上躺着的便是朱清洲,那女人和男人应当就是他的爸妈,站在床边哭泣,知道无力回天只能凄惨地接受现实。那么懂事的朱清洲应当起来去哄父母,现在却还是静静躺在那里。
月神站在床边瞧着朱清洲,虽然还是幼儿形态,但却和记忆里那个小孩有着七八分像的容貌,震惊之于联系着各中因果还是只能叹气,如果是他和魑之间选一个,毫无疑问,她只会选魑。
三百年前她只是没有话语权的猫妖,站在那位大人身侧,跟着那位大人就是她今生最大的奢求,她没有身份去阻止大人要做的事,但是后来她后悔了,如今三百年过去她仍是没有走出那个死环。
她侧头看向站在门口的魑,说:“过来吧,这小孩顶多还有半柱香时辰,你守在这,取珠时我会为你护阵。”
魑慢吞吞移到床边,没有遮挡的物体,终于把朱清洲看清,那么生气勃勃的朱清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几乎无生命的壳子,面相浮着层死气,鬼气让他连昏迷中也无法安眠,时不时还会难受地轻微发出声响作为他还活着的证明。
明明一个月前小孩还笑着跟他说以后记得找他玩,还有很多很多大白兔奶糖等着他们,小孩会把绘画好好坚持下去,把魑画下来让子云哥认识魑。
几天前那么忐忑地强做坚强在鬼怪里寻找着魑,一瞬间看到他的欣喜,眸子亮亮的,现在却被薄薄的眼皮封住,呼吸都要听不见。
魑不是多愁善感的人,哪怕是他曾经养过的流浪猫狗或者小怪,最长的陪了他百年,死后也只是好好埋葬,隔段时间想起来去看一下,姝昇都比他重情义,哪怕不是他自己养的,被魑带着露面多也入了心,死的时候不说痛哭流涕也是整夜难眠为其写挽联,见到魑不久又抱回来一个对魑斥责不已。
人的生死依世间规律,哪怕因他,也只是加速死去,放在以前魑毫不犹豫会选择月神给出的办法,临到了,到朱清洲这,他却犹豫,这般模样一点也不像魑。
他这会儿倒是困倦得很,想立马窝在折境某处狠狠睡上他好几天,不用在这里纠结来纠结去,身侧的手握紧松开,发凉发麻隐隐地抖动。
“月神大人。”魑艰难开口,“真的只能如此,这孩子没救了吗?如果可以……”
“别无他法。”月神的话断了魑心中唯一一点希冀。
“即便你放弃本命珠,这孩子的样子也不见得能活得过来。”月神看着魑,“你往常不是很看淡生死有命,即使这孩子确实由你的因促成的果,但你已用本命珠救过他一回,如此一来,恩过相抵,你并不欠他什么。”
“可是我……”魑的心阵阵作痛,他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以前确实不曾有过这般心情,描述不来的情感在他的心脏里裹挟着利冰刺戳,“我不想让他死。”
月神去瞧魑,探手在他的额头,那里并未有一缕醒来的迹象,收回手,提醒道:“时间快到了,莫要让什么都错过。”如果魑不动手,她会帮他出手,三百年前的事情她绝不会让它再次重演!
月神那里没有两全的办法,魑木愣愣地朝朱清洲靠近,小孩的脸越发煞白,喉中的一口气快要飞出,耳中传来女人的哭泣,他伸手探向那颗寄居在朱清洲腹中的本命珠。
手中起诀,淡蓝色的法印成形和腹中的珠子感应,珠子渐渐泛起荧光,周围缭绕着淡淡血气要冲破凡人的身躯。
月神看着这情景,不免忆起曾经,她本就不多的回忆除却一丝甜便全是苦涩,心中郁事无处寄放常在夜里撕心挠肺扯得她吸不上来气。
“月神大人,对不起。”魑突然出声,“您对我的恩德,只能盼老天有眼让我能来世再报,魑是忘恩负义,来世不遇也许才是给您最好的报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