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音点了点头,院中众人这才发觉她身后还跟着不少人,其中便包括了曾经在烟州闹出过不小事情的祁珠。祁珠见谢容宣朝自己看来,想起当年之事,罕见的有些难为情道:“谢公子。”
“祁珠姑娘?”谢容宣也没有料到会在这里遇见对方。
祁珠几句话将这件事情来龙去脉解释了一番,这才又道:“这一年里我一直在调查金察国内应的事情,好在总算在这时候解决了,闻音姑娘应当可以放心去经天关,造桥的事情应当不会再有阻挠。”
“嗯。”闻音点头应下,随之又道,“湖镇我还会留一些人在此看守,谢公子……”
她说到此处,再度看向谢容宣,也不知是不是夜里灯火黯淡,谢容宣的面容隐在暗处,看来显得虚弱而苍白,闻音轻轻抿唇,再度开口道:“这段时日这里就拜托你了。”
“闻音姑娘放心。”谢容宣亦是颔首,一双眸子清澈湛然,与闻音对视,“闻音姑娘轻千万保重,我等你回来。”
夜晚的凉意浸在院落四下的风中,卷动着树梢枝头晃动,几片树叶簌簌落在了两人之间的地面上,轻轻打着旋儿飘荡。
闻音将视线自那落叶中收回来,终是对谢容宣点头认真应道:“你也是,保重。”
说完这话,阿哲已然收拾好了东西出来,闻音带着阿哲转身离开,谢容宣便在院门处扶门目送着那人,直至那道身影融入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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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珠所带来的消息没错,闻音的猜测也没有错,几乎是闻音等人离开的第二天,经天关便传来了金察国出兵的消息,战火一瞬点燃,烽烟便又四起,闻音等人用最快的速度赶到经天关,所迎接他们的便是一场恶战。
经天关大战开始,湖镇的那一座桥,便变得至关紧要。桥头处四处可见忙碌的工人,原本有说有笑的众人如今皆已经沉默了下来,战火的烽烟就在远处,有时候在湖镇桥头上抬头望去,还能够看到那半边被烽火点燃的天空,漆黑的狼烟自那处飘洒而来,所有人都在等待着这一座桥,不管是经天关里面等待着援军与物资的兵将,还是桥那头早已经等候着的粮车。
谢容宣也在忙碌,比原来更加不得休息,闻音与阿哲一走,整个湖镇的修建工作便只由谢容宣一人所掌管,所有的事情皆要由谢容宣过目,祁珠虽然留下来替闻音与阿哲保护谢容宣的安全,但对于这些事情却是丝毫也帮不上忙。
眼看着日子一天天过去,造桥的进度越来越快,谢容宣的脸色也越来越苍白,就连祁珠也有些看不过去,想要开口劝谢容宣先去休息一番。
然而到了这种时候,休息不休息已经不是祁珠所能说的了,所有人都在等着这一座桥,不光是经天关的所有人命,还有经天关后方的整座大邺朝。物资与援军越快到达,经天关一战的胜算便是越大,牺牲在那处的人便越少,为此谢容宣的确没有休息的理由,也不能够休息。
但纵然是铁打的身体也受不了这般劳累,何况谢容宣不过是个曾经被娇养在烟州城里的大少爷,这般忙碌了七天之后,谢容宣终于在烈日之下倒了下去。
元子阿九小春见到之后连忙冲上去扶住了谢容宣,众人亦是担忧不已,赶紧将他带回了屋中,谢容宣昏迷了整整一天方才悠悠转醒。
醒来之后,看到坐在床边的三名少年和祁珠,谢容宣撑着身子起来,所问的第一句话便是有关桥的事情。
祁珠微微挑眉,无奈道:“大夫说你差点命都没了,你竟然还想着那座桥?”
三名少年也是微红了眼眶,看起来竟是才刚哭过,如今就连说话都有些哽咽,其中年纪最小的小春拽着谢容宣的衣角,低头小声道:“容先生,你都不知道昨天真的吓死我们了,我还以为……”
谢容宣听见小春带着哭腔的声音,自然也知道自己的昏迷将人吓得不轻,他无奈失笑,用依然没什么力气的手牵住对方的手道:“我没事,别担心。”
说完这话,谢容宣抬眸朝祁珠问道:“祁珠姑娘,那座桥……”
“你的话还给你,别担心。”祁珠站起身来,转而推开了房间的窗户,这才又回头道:“你看。”
谢容宣身体依旧虚弱,却是强撑着自己站了起来,他披衣来到床边,压下眼前一阵晕眩,扶着窗棂往外望去,这才看清了外面的景致。谢容宣所休息的地方在一处阁楼之上,二楼并不算高,却正巧能够将这座不大的镇子收进眼底,就在镇外西边,那处清阳河波涛滚滚而过的所在,一座浮桥稳稳落在河道之间,于翻涌的河水浪涛中岿然不动,车马自其上所过,滚滚的车轮声伴着涛涛的水浪声,夹杂着车马之上大邺旗帜猎猎作响的声音,织成了一片热闹喧哗。
谢容宣静静看着这一幕,久久未曾言语。
祁珠来到谢容宣身边,轻笑着解释道道:“就在你昏迷的时候,桥已经通了。”
似乎直到听见了祁珠这话,谢容宣才终于回过神来,似乎连日来所有有一切压抑在身的重担都已经落了下去,回眸朝着屋中看来,这才喃喃低语道:“这样,就来得及了吧……”
“先生?”没能够将谢容宣的话听清,元子忍不住疑惑的问了出声来。
谢容宣视线遥遥落在那往远处而去的车马上,轻声又道:“闻音姑娘他们,会没事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