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她方才冷静下来之后,垂下眼眸将他打量了一番,除了见他脸色苍白了些,并未看出其他异样,所以想来他中的毒也并不致命,犯不着抛弃原本唾手可得的青云路,费尽周折来此处与她同归于尽。
她猜得没有错。
虽王顺良气得瞠目切齿,指间的力道也愈发加重,貌似是要下狠手,却终究在她窒息的最后关头松了手,将她甩在了堆满衣物的方桌上,冷然哼笑了句。
“是,离了尤家,有了个将军舅父做后台就是不一般。
这说话的底气,都要比以往更足些。”
扪心自问,王顺良自然想要痛下杀手,永绝后患。
可却已经在林中错失了最佳良机。
谁能想得到,他这个孤苦无依,任人摆布的前未婚妻,由林中死里逃生后,竟傍上了当朝新贵的大腿?她母家那样的破落门户,或是祖坟冒了青烟,竟出了个忠毅侯?且眼瞧那楚家将她收留在自家门里,便必然是有心要为她撑腰的。
王顺良今后到底还要在官场混,所以实在是不得不忌惮。
他今日费劲心机,买通了云裳阁的下人厮混进来,其一是当面质问尤妲窈是否害他不举,其二也是想要再对她敲打一番。
“那日我没能在林中杀得了你,而你也并未对我赶尽杀绝。
想来这或就是上天的安排,一命抵一命,你我二人从此两清。”
呵。
从此两清?
她前后两世的所受的冤屈与侮辱,就换来一句从此两清?
他在做什么春秋大梦?
尤妲窈胸口起伏剧烈,虚弱伏在桌上大口大口呼吸着,因窒息太久而大脑充血,眸底甚至涌现出些红血丝,喉嗓不适到极致,根本说不出话来,闻此滑稽之言后无力反驳,只猛然抬头,双眼猩红着望着眼前的恶人。
王顺良居高临下冷乜着她。
“圣上破格提拔了我入翰林做编修,且我与户部尚书家的婚事也快谈妥了……
说这些是盼着你能乖觉些,莫要将以前的那些往事,及今日种种,捅漏到你那位一时显赫的舅父身前去,更莫要妄想让他为你出头。
毕竟武将终究比不得文官,若是哪日他让我不爽了,我便让我那主管官职升迁调任的尚书岳丈,将他调遣去连年征战的苦寒之地,那你说,忠毅侯能熬得了几年?他还有没有命回得来?”
这无耻之徒,竟拿舅父的前程与性命来威胁她?
尤妲窈由桌上支起身子,怒火在胸腔翻涌,额角的青筋略微暴起,可她实在不得不顾忌楚家,袖下的指尖虽已攥成了拳,面上的神情却稍稍缓和。
她喉咙仿若砂纸磨砺过,嘶哑涩沉。
“你这般得势,我岂敢招惹?”
“你我之间的恩怨,我从未对旁人提起过哪怕只言片语。
以前不会。
现在不会。
以后更不会。
所以你也不必因此牵连他人。”
得了她这般的态度,王顺良才终于得意了起来。
他狂妄自大到觉得这必然不是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