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的薄情还只是新入阁的鬼医,毫无根基,不过鬼医阁主司赏识他,认为他天赋极高,是个可造之材,在楼断身边混了个眼熟。当年的情况我记不太清,只知道自己威胁了薄情,让他远离临妆。而后,他果然没有再来找过临妆,我便没有将他放在心上。可是没多久,薄情忽然来了。我并没有亲眼见到,是芸绮告诉我,临妆悄悄与一个陌生男子说话。没说几句话,那人便匆匆离开,临妆追着跑,却追不上。所以我猜,那人是薄情。后来我问临妆,那人与她说了什么,临妆却不肯与我说。我没有逼问,只是派人去查探才知,薄情得罪了楼鸩。临妆消沉了几日,我便有意放她回家休息。只是,我忽然收到消息,有人带走了君兰。我无暇顾及临妆,循着线索去寻,线索却断在冥宵大殿。我心头生出一股不好的念头,随手抓了一个人便进了鬼欲深渊。那人被我丢在鹿鸣新宴这个月初五是五年一次的鹿鸣新宴,许多地位不高但勤于武学的人都在等这个机会。鹿鸣新宴佼佼者,将有机会成为欲主或四君的亲卫,纵然差一些,若入了众长老或诸主司的眼,也算一条出路。鹿鸣新宴为期十日,只有最后一日欲主才会去看。历代欲主皆如是。因为最后一日留下的必然有当届最好的。我有意让薛无涯去看看。只是君兰不够格入场,只能由我带着。不过,我竟然在台都知道。云鸾轻轻弯了弯嘴角,说:“放心,有少主呢!”因为楼断的看重,楼鸩一直将云鸾看做肉中刺,甚至比恨我还要恨云鸾。以云鸾的本事,要挑拨楼鸩推波助澜,轻而易举。我看着这个瘦弱的少年,忽然觉得,或许日后他会帮我一个大忙。而此时,我看见玉留声跟旁边侍候的人说了句话,那人便往这边来了。“君先生,雨楼公子有请。”我今日可真是香饽饽!云鸾与我已经没有什么可说的,他便点头示意我可以走了。我走过去的时候,玉留声并没有转身,如方才一般,看着比武场上的厮杀。“他已知你进去过,只是不知你何时去的。”玉留声说,“如今你完好无损,恐怕是想到了澄辛先生。”从鬼欲深渊出来的普通人,九成不能完好无损地活过三年,当然也有例外,比如如今的薄情。当年出了一个澄辛先生,从鬼欲深渊出来以后大病一年,台大事录中,已有百年之久。按规矩,欲主不可苛待我。只是,求令入鬼欲深渊的是我自己,并非欲主所迫,若死在里面,能挣个死得其所的名声;若活着出来,多半会得到三年痛苦短寿,但这也怪不得欲主。楼断想要两手干净地除掉我,费心得很啊!我若要活着,便要承受办事不利的罪名;若要办好事,却还得付出更多的代价。就如同临妆所言,宁可如今担些罪名,好过生死未知。只是,已经请的令,不可反悔。“你故意挑我不在的时候请令,怕我坏你的事?”玉留声略带薄怒。不知是否是我伤了他,他居然忘了掩饰自己的情绪。我忽然答不上来。或许是一种习惯,就算已经与玉留声决裂,却还是会觉得,他会考虑我的安危。可我必须再进去一趟,就不能让玉留声阻了我的路。“你究竟要做什么?”玉留声猛然转身,怒道,“这么忙不迭地的送死!”你究竟要做什么?这句话玉留声曾经问过我很多次。我可以用言语误导他,却不能直接回答他。“多谢公子关心。”我长揖道,“我不会死,至少,不会就这么死了!”从前,我曾与玉留声说过,入鬼欲深渊,我自有一套保命的法子。否则,当初楼断派他入鬼欲深渊调查,暗示与我同去时,他兴许就不会真的来找我。只是,当初的玉留声不曾有那些担忧,如今却有了,也不知为何。回到第四层,薛无涯正津津有味地看着比武台,临妆站在一旁仿佛无聊地嗑瓜子。而楼鸩,不知何时离开了。我问薛无涯:“有趣吗?”薛无涯答:“我比他们强!”“走吧,三天后来,你再下结论。”我朝薛无涯与临妆招手。薛无涯轻快地跳下来,走到我身边;临妆慢悠悠地放下手里的瓜子,拍了拍手心的瓜子屑,才整理衣裙走过来。三天后,已经有一半的人前路无缘。这一次,玉留声不在,楼鸩也不在。不过云鸾在,风荷也在。这一次,没人再“请”我,我便能好好地与薛无涯说说比武场上的那些人。“你瞧,那个穿绿衣服的。”我对薛无涯说道。薛无涯看了一会儿,说:“他的步子很奇怪。”“再看看。”薛无涯又看了一会儿,说:“他的手也有些奇怪。”此时,高处忽然发出一道暗器,直接穿透了那绿衣人的胸口,不过他还没有死,正躺在地上扭曲挣扎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