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从舟向来自信、不吝自恋。否则也没法巴巴儿的在冷美人身侧坚持了这四五年。好在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楚江妍似乎终于对他生了些好感。
这一下午好生意犹未尽,幽幽然两个时辰只觉眨眼般恍惚。虞从舟摸着额心,不知明日还能找些什么借口再去见江妍。忽觉怀里硌硌矶矶的,伸手去摸,顿时灵光一闪,大呼‘谢恩&039;——王今日给的那枚白玉杏花忘记送给江妍了,正好明朝拿着御赐之物、登府求见绝对师出有名。
想着想着,虞从舟心中颇是甜蜜,熬着熬着,终于等到天亮。换了身玉色长衫,翩翩然踏出府去。
到了楚天庄,楚伯见是虞少爷,笑呵呵引进府去,说了声,“大小姐在书房呢。”便明智地退了下去。
楚天庄一庄子人都甚喜虞从舟,连楚将军在世时,也对从舟青睐有加,往往会邀他得空常来。奈何流水有心,红花无情。不过越得不到的越撩心,虞从舟放着春水三千不取瓢饮,只在这一潭冷水中愈陷愈深。
穿过小院,遥遥看见书房门未关,朱门中一个婀娜背影,倩然坐在案边,俯首低看一轴画卷。
虞从舟荡漾起心神,飘了过去,指节轻弯在门板上扣了两下。楚江妍有些意外,忽而抬头,对上他明亮的双眼,便微微勾起嘴角,礼节性地笑了笑。
虞从舟每每见到楚美人、总会变迟钝些,此时不自然地寒暄了几句,眼光一扫,看见江妍方才瞧的那幅画卷上、似乎画着两个女子。江妍只好说,“这幅是我妹妹,和我。是去年我生辰时,妹妹画了送给我的礼物。”
虞从舟早就听过楚江妍妹妹的事,却并未见过。只知道她叫楚姜窈,小时候与家人走失,流离失所,直到两年前江妍与她偶遇,看见她身上的胎记,楚家方才寻回这位二小姐。可惜楚夫人过世的太早,终不能母女再见。
但听楚庄下人说,二小姐在外受了很多苦,这么多年没有家人、便不爱言语,亦不习惯有人伺候。
偏偏楚老爷和大小姐领她回府的那天还请了个算命的,本为卜卦辟邪,却不料那算卦的说楚姜窈命里与楚家相克,不宜留在楚庄。楚二小姐便仍是在外寄住,或跟着楚将军帐下采购兵器的副将们,一起行走列国。偶尔才回府看父亲姐姐,每次也很识相地只待一两天便离开,从未在府中久住,以致虞从舟这位楚庄常客都未曾见过那二小姐。
此时他细看那画中人,虽不及江妍美艳无双,但一张娃娃脸明润有致,嘴角上翘,童萌之气颇惹人喜爱,尤其一双清亮的眸子笑得纯净开朗,倒没像楚庄人传说的那么闭郁。
而且这画意灵动,足见作画之人心无沉疴。虞从舟想到这楚二小小年纪、多遇变故,却仍旧心念晴朗,倒也蛮不容易了。
“她美么?”冷不防,江妍忽然问道。
勾星之问实为摘月。虞从舟最擅长回答这类了,立刻贴上两步,对江妍呵着气说,
“你很美。她把你画的栩栩如生。我恨不得把你这半图撕回家去,日看夜看,便不会过来烦你。”
果然受用,江妍略红了红脸,低头一笑,“我是问你,我妹妹美么?”
虞从舟做恍然大悟状,再回头看了看,方说,
“她自己画自己,难免言过其实、着墨过于美好,我怎能尽信?”
江妍看向那画,似乎起了心事,并无言语。
不过这一回望,虞从舟似乎想到了点什么,嘟了嘟嘴说,“不过你家楚二,总觉得,很久以前似乎见过她。”
楚江妍一怔,略有些紧张,立刻说,“姜窈这几年很少回庄,你从未见过。”
从舟便也没有在意,或许只是这楚二明朗纯澈的笑意、教他没由来的也想跟着会心一笑罢
……
一晃又到未时,烈日当空,虞从舟又是领了樊大头、杜宾等诸人,立马于一士安楼下。只是今日并非楚江妍邀约,而是为了了结一桩棘手事情,不得不来此守株待兔。
虞从舟心境大不如昨,脸色沉沉、眼神森森,凛声道,“上去搜!好赌之人贼性难改,极有可能还在此中。”
他心中其实极恼,没想到昨日被那市井小鬼接连摆了三道……原以为最后嘲得她落荒而逃,没想到她假装误打误撞逃出人群的时候,竟贼手贼脚地顺走他怀中一卷密信。之后他一心都在江妍身上,直到今日中午才发觉失了密信。想来想去,只有这小鬼最有可能。
樊大头上了一士安,西阙大堂搜了一圈,回来禀说并没见那两个女扮男装的。虞从舟皱了皱眉。
忽然听见楼上赌场小包间里传出几句赢赌拢钱的得意之声,那笑声嘹亮、可算是笑得直截了当。他抬头看去,果然是那两个小鬼,仍穿着昨日的男装服饰。没想到昨日还在摆地摊算卦骗钱,一日赌骗下来、已然够进豪注包间的了。
虞从舟眼神一瞟,樊大头立时会意,领了人就直奔那包间。虞从舟嘴角斜斜一笑,瞅着那小鬼的背影:倒要看看今日你还耍得出什么把戏。
小盾牌在楼上听得好多人咄咄的脚步声直奔上楼,余光一瞥,正见虞从舟立马于楼下、眼神锐利如锋,不由心中一惊,暗声对小令箭说,“你到底搞什么名堂,姓虞的果真来找你了?!”
“我早说嘛,不用急。我们不找他,他自会来找我。他忘不了我去!”小令箭一边还赌着,一边嗡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