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到最后一刻,与城共存亡。言犹在耳,你们都遵循了,只有我却要违背它了。天意。天意。我木然从城墙上跳下来,单膝跪在泥泞的血水中,垂下了眼睛。“臣易昭·岚,代易水城邦,请降。”粗糙厚茧的指节轻佻的勾起我的下巴,“当真考虑好了?有时候死远比活下来更容易,当心不要后悔了,易昭殿下。”我僵硬的扭过头,甩开他的手指,冷冷道,“我从不后悔所作的事。”“那就好。”他冷笑一声,挥挥手,“把他绑起来。”我不反抗,只是沉声抗议,“帝国就如此对待降族?”“归降王族皆封候,帝国律令里当然是要客气对待的。但是不要忘了这里是我的军中。”莫炎的脸上依旧是放肆的笑容,但他的眼睛却分明闪过一丝嘲弄,“还记得阵前的那一箭吧。易昭殿下当真好箭法,但真是不幸,我是个睚眦必报的男人。”bookspicebookspice“三十一,三十二,三十三……”有节奏的皮鞭打击声在狭小的房间里回荡着,每每抽到受伤处的皮肉的时候,身体都会不自觉的一抽,却没有什麽痛觉,大约神经已经麻木了。“停下来。”前方传来斥责的声音,“怎么都是你们在数数?他自己为什么不数?”只听扑通一声,我的视野里突然多出来一堆灰色的东西。仔细看了几眼才辨认出来,原来是刚才喊数的那个灰衣执刑人诚惶诚恐的伏在地上,“小人该死!这个犯人顽固的很,无论怎样都不出声,请大人责罚!”莫炎恍如未闻的从玛瑙盘里拎出一颗红色果实塞进嘴里,喃喃道,“果然是只有易水才能见到这么多好东西,难怪陛下对这块小地方志在必得……”他忽然扭过头向站在旁边的一个人问道,“王参军,你可知道这种果子叫什么名字?”王参军长得相当斯文年轻,看起来实在不像军中的人。这个没有光线的房间里,他那种干净的温文笑容看起来实在扎眼的很。王参军回道,“禀将军,这个叫胭脂果,鲜美多汁,是南疆有名的水果品种。在我们兀兰境内倒是见不到的。”“原来这个就是胭脂果啊……我听说这个佐盐吃味道最好?”“正是,在果肉上洒一点点上好的精盐更能提鲜。”莫炎点点头吩咐道,“小究,拿一罐盐来。”旁边那个年纪轻轻的亲兵立刻一溜烟的小跑出去,不多时就捧了个陶罐回来。看他那个架势,王参军忍不住笑起来,“这么大一罐都可以吃到明年了。将军用不了这么多……”话还没说完,莫炎对他笑笑,“谁说的?”嘴里说着话,目光漫不经心的朝我的方向瞥了一眼。我看着他的笑容,忽然全身有些发冷,手臂上力道不由一紧,手腕的铁链立刻叮叮当当响个不停。“你急什么?”莫炎嗤笑一声,慢条斯理的把玛瑙盘剩下的几颗胭脂果剥出果肉,一颗颗沾了精盐吃下去,在亲兵递过来的水盆里把手洗干净。眯起的眼睛盯了我看了一阵,伸手把陶罐里剩下的盐全部倒进水盆里。“你。”他伸手指了指仍然匍匐在地上的执刑人,“给他泼点水提提神。”我冷冷看着他。果然如此,真是没什么新鲜伎俩。他靠坐在宽大的座椅上,抱胸笑得恣意,“不要这么凶狠的瞪我,你还是省点力气的好,别又撑不住昏过去了。”高壮的执刑人捧着那盆掺了货的水几步走过来,在我面前转了半圈,居然转到背后去。我在心里狠狠骂了一句。刚才被打了三十多鞭的就是背后,到现在还火烧火燎的疼,这下只怕不能善了了“!”瞬间炸裂般的痛楚从背后直冲头皮,背后鲜血淋漓的皮肤被突然剧烈的刺激,剧痛鲜活的在四肢白骸里到处流窜,肢体不停的微微抽搐着,撑着地面的脚尖一软,支撑的力气似乎从身体里被猛然抽去,耳边铁叮叮当当的嘈杂响声似乎响个不停,声音听起来却越来越远。意识逐渐抽离的时候,仿佛才有水流从背上慢慢流下来的知觉……※※※※周围很黑。无尽的黑暗笼罩在周围,仿佛是雨季来临时漫天密布的黑压压的乌云,压的人喘不过气来。我试着蜷起手指,指尖碰到了冰冷的地面。不对,这不是地面,摸起来的冰冷触感分明是钢铁。失去的知觉渐渐回到自己的身体,眼睛那里传来了纱布摩擦的感觉。我猛然伸出手,一把扯下了遮住眼睛的黑布,回头瞪视坐在身边的那个人。“放肆!”“怎么这么快就醒了。”站在旁边背手俯视的男人不满的咕哝了几声,“程医官,不要理他,你继续。”我咬着牙坐起来用力挡住医官的手,沉下脸色对旁边那人道,“莫将军,你这是什么意思?”莫炎指指医官手上的大小瓶子和纱布,一笑道,“自然是替你上药了。”我冷冷道,“何必把好好的药浪费在我身上?你大可放心,这点皮肉小伤还弄不死我。”“这点皮肉伤当然弄不死你,不过你这半死不活的样子对我很麻烦。”莫炎终于收起了那张笑脸,带着几分嘲弄神色伸出手指。背后的刑伤突然被重重戳弄了一下,我闷哼一声,倒了下去。“这么轻轻一碰就不行了,明天怎么完成降城礼?”莫炎神色间的嘲弄之色更深,“殿下玉体还有大用,不如乖乖趴好让医官上药,你也少吃点苦头。”我用力推开医官第三次伸过来的手,冷冷瞪着莫炎,“我的身体用不着阁下关心。”他啧了一声,对惶恐不安的军医道,“你出去吧。易昭殿下金枝玉叶,只怕需要我亲自调理才行。”我脸色沉下来,“你要干什么”那军医刚刚走出门去,莫炎忽然一把反扣住我的双手,用力拉过头顶。我大吃一惊,用力挣了几挣,没有挣脱,双臂反倒挣得酸麻不止。“莫炎!”后面愠怒的话还没冲出口,只听啪嗒一声,手腕处一凉,左手竟然被他用铁制手镣扣在铁床的柱子上了!我大怒,看准他的腿骨关节弹腿就踢过去。他手还扣着我的手腕,眼看着避不过那一脚的重心,手臂上突然施力往下用力一压——就在瞬间,我的身体被他的全身重量压得硬是转了半个圈,出脚的角度登时偏了,虽然扫到他的腿骨却少了几分力量。又是啪嗒一声,他硬生生搳了这脚,我的右手却被他同时用力一扯,拉过去也铐在柱子上。他随手擦擦头上的汗,喃喃骂道,“真是难搞。”我僵硬着身子半趴在铁床上,忍着他满是厚茧的手在背上粗鲁的揉来揉去,好不容易搳到背后的伤被他涂抹完,我瞥了一眼自己身上,有几股细细的鲜血缓慢的沿着身体往地上滴。果然有伤口被他弄得绽开了。我咬牙问道,“这下可以了罢?”他不说话,却单手拉开了我的腰带,简单几下,身上最后的那点装蔽物就被褪的干干净净。“你……你要干什么!”我脸色猛地一变,几乎弹起来,却被他又用力压回去。虽然看不见他的脸色,但他的声音里满是嘲讽意味,“不用怕,虽然兀兰王都男风盛行,不过你现在就一张脸能看,身上到处这里是疤那里是血,我对这种身体可没兴趣。”两条腿被分开,大腿根部的那道旧刀伤被他不轻不重的按了几下,我痛得浑身一抽,差点晕过去。“肌腱受了这么重的伤还敢硬撑着上城头,再多站个几天这条腿就废了。我可不想送个废物回临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