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连江临霜自己都说,以前仙盟经历过一段四面楚歌的日子,经常被敌人偷袭、围攻,但现在那种日子已经过去了吧?虽然江临霜去的就是那个方向,而且天快黑了江临霜还没有回来,但他应该不会有问题吧?“你会回来吧……”天色快要暗淡了,巨齿鲨将素凝送到了岸边,努力挥舞着双鳍和素凝告别。看他高兴的样子,日后还准备约素凝一起观赏好戏。素凝好气又好笑,一点点用虚弱的叶片把自己运回寝殿中。不管江临霜会不会回来,仙尊会不会回来,他都要好好修炼,然后闯出桐木林。他会有自己的家的,所以只是借用别人的家住着而已,也不需要别人的家人陪伴。素凝原本是这样的想着的。直到素凝闻到了浓重的血腥气,意识投射到身后人的身上。“……江临霜?你怎么了?”素凝有些惊慌。他看见江临霜头上的“虚无”,在一天之内,又恢复成了原来的深色,甚至比之前还要令人恐惧。临霜仙尊沉默地蹲下,轻轻抱起了花盆。男人的剑被放在了地上,上面结满了血红色的冰碴。染着鲜血的双手托起了花盆。那双手和他拿剑时的手一样稳。“江、江临霜……你还好吗?”临霜仙尊空蒙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微光,但很快归于虚无。紧接着,他缓慢而坚定地,在自己的身上抹干净血污。“我不会让他们的血弄脏你。”临霜仙尊喃喃着,“我的血也不行。”愿望素凝感到不安。江临霜掌心的伤口迟迟没有愈合,分明说着不能让血污沾染自己,掌心的血却流入了泥土中。好冷啊……再这样下去,根茎就要冻上了。江临霜血里的灵气很足,所以素凝觉得自己即便被冻上也无所谓。可江临霜的状态明显不对,像是被头上的设定控制了一样。这样失血下去还不知道要有多危险,而且等他清醒过来,要是发现了自己做的事情,肯定会很自责。虽然那并不是江临霜的责任,但素凝听说,好人都会为了不是自己罪责的事情感到抱歉,那些义正辞严的,往往才是真正恬不知耻的人。就像丹篱。可该怎么样才能让江临霜清醒过来呢?江临霜唇瓣微动,惨白的嘴唇缓缓吐出几个没有声音的字。“我很……痛苦。”深负师友,断绝亲朋,坠入深渊斩断亲缘而后生。从家族的弃子,到家族的噩梦。从志同道合的朋友,到拔剑相向的仇雠。年少时对新世界百般欣喜,在理想崩落后便会徒生万般苦痛。在苦痛尽处,血与泪与汗都流干,便只剩下无尽空虚。如同拾级向上的终末,发觉山顶只通向深渊。可身后已经有诸多人在等,于是深埋自我,只握紧霜剑。今夜剑却被抛开了,手里、眼前不知为何,只剩下一盆苍翠的盆栽。这盆寄托了江临霜情愫而不自知的盆栽,伸长了叶子,伸向江临霜的脸颊……狠狠拍了一巴掌。一个浅浅的印子留在了临霜仙尊脸上。临霜仙尊:“……”狠狠糊了对方一巴掌的素凝,察觉到临霜仙尊陡然变冷的气息,害怕地缩成团。临霜仙尊的意识慢慢回笼。十万山脉那些人不知从哪里学到了从前江家的招式,一招一式都在往他曾经的伤疤上戳,想要以此扰乱他的心神。他们确实成功了,成功地激怒了临霜仙尊。临霜仙尊动用大型术法将对方全部围困在校场中后,便提着剑回到了寝殿——既然对方都可以动用多人来和他决斗,他决斗途中回寝殿陪小花睡个觉,没什么不对劲吧?不过……临霜仙尊看着自己面前的这一坨包菜,颇有些哭笑不得。暂且将手上的伤口冻上——明天决斗还要用血,他懒得再划一剑——临霜仙尊轻轻抚摸着素凝的叶片。“没事了。”素凝从包菜里探出一个头,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临霜仙尊。然后一片叶子伸得长长的,在对应临霜仙尊头顶的位置轻轻一擦。那个“虚无”的设定,好像有被擦掉一点?素凝如果有眼睛,此时就要两眼放光了。毕竟江临霜刚才的状态太吓人,他实在不想再经历一次。左擦擦、右擦擦,上擦擦、下擦擦。江临霜好脾气地站在原地任他擦,在寝殿昏黄的灯光下,一人一花的影子像是皮影戏一般灵动。随着一股股灵气汇入体内,江临霜轻轻垂下眸子,坦然接受了来自素凝的馈赠。那些因为战斗的怒血而涌上来的不好情绪,也在素凝的安抚之下散去了。或许……他有另一条路可以走也说不定。“让你为我担心了。”素凝沉浸于能够将那个可恶的“虚无”擦除的快乐中,叶片拍了拍江临霜的手背当做安慰。可惜擦了一小半以后,那个设定就不管怎么擦也不掉色了。看来自己擦除是一部分,还是要靠江临霜的经历才行。“江临霜,你有什么梦想吗?”素凝很认真地做着梦想考查官,无论以后会遇到什么样的艰难,但在这一刻,他只想让江临霜像自己一样摆脱游戏的束缚,做一个自由的生灵。在肃穆的气氛中,临霜仙尊坐在案前,怀中抱着素凝看月亮升上天空。“想抱着你睡。”临霜仙尊道。“哎呀!我说真的!你流氓!”素凝曾经被丹篱这个恋爱脑科普了点荤话,对人类之间的爱的交流有着深刻的偏见。“我也未曾对你撒谎。”临霜仙尊的声音淡淡的,像是远处传来的一阵风,划过素凝的叶子,转瞬间消失不见。素凝的叶片拍打着临霜仙尊的手背,表达着自己的不高兴,可往上看却发现,江临霜已经像昨晚一样悄然入睡。狡猾,太狡猾了!素凝的叶子垂了下来,继续把自己包成包菜的模样,只留下一片叶子轻轻搭在临霜仙尊的手上。“那就明天再和你商量好了……”关于想要和江临霜一起逃出仙盟,去过快乐的生活的事情。你可不能拒绝哦,我可是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要劝你走的。素凝在心里哼哼唧唧地想着,消耗过度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疲倦感拉着他进入梦乡。第二日素凝醒来时,并没能见到临霜仙尊。好像在天亮前不久,男人便小心地将他放在了窗台上,而后离开了寝殿。素凝睡醒后茫然地寻找,没能找到临霜仙尊,倒是在寝殿外不远处,见到了一个可恶的人。巫烯搬了个玉质椅子坐在灵泉池边,朝着门口的素凝打着招呼:“昨晚睡得好吗,素凝?别拿盆底对着我嘛,我很伤心的。”性格恶劣,性格恶劣!怎么会有性格恶劣这种设定的人啊!素凝以为昨天没被发现,还小小得意了一把呢。结果完全是被这个人耍了!素凝狠狠啧了一声:“比进不了寝殿还需要自己累个半死搬椅子的人睡得好多了。”“哎呀呀,这么牙尖嘴利。”打嘴仗完全打不过巫烯,素凝气得把叶子拍的啪啪响。不过好在他还是打探清楚了巫烯来寝殿看着他的原因。“仙尊今天在校场有事情要处理,动静会有点大,如果你还像昨天那样跑出去,难保不会受到影响。”巫烯托着腮,郁闷道,“仙尊可真喜欢你哦,别说小凤凰,连我都有点嫉妒了。”“谁要那种变态的喜欢啊!”素凝生气地搬着花盆回了窗台上。“你竟然……”不喜欢仙尊吗?巫烯饶有兴趣地坐起了身,刚要开口和素凝说话,寝殿的门便啪的一声关了起来。不等巫烯盘问清楚素凝和仙尊是怎么回事,校场那边已经化作了一片血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