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容若恣意笑着,他倒要看看这萧煜是否当真如此关心萧商能否安定天下。只是憋着了一口气,终于还是忍不住咳了咳。“怎么?安王爷不要此次机会?”
一个……让自己的人坐上后位的机会!
“……”
“难道李某不用算你的人情帮你一把,你不乐意?若是如此,那李某把此次算作安王爷欠我的一个人情如何?”
“你……你便再不能是李容若。”他又重复了一次。经此事,他如何还能以李容若自居,如何还能奏一曲出神入化《广陵散》?
萧煜不知,他在说此话时脸上的不忍令李容若心头某根弦被触了触。李容若不知是否该去相信如此两面三刀八面玲珑的人那隐隐的神情,便转开头,望着帐顶,神情凄恻又狠毅,道:“李某向来便不是李容若。”
萧商只道他是常戚戚,终有一日他会知晓他实是李容若,一个欺君罔上弑杀国母的李容若,一个刺杀帝王纵火清心阁的李容若。条条死罪,逃无可逃。然而,李容若此时却又在轻笑,嘲讽地、残忍地、愤恨地。
他本便是亡命之人,又有何惧!
他本便不是李容若,又有何哀!
他,不过是江湖组织千机台的少主。他只有一个名姓,华唐!从来都是华唐,从来都不是李容若。他是没有自己的人啊,而他萧煜,堂堂安王爷明明希冀动乱天下,却来关心他一个千般万般不该存在的人,岂非可笑?应该亦是可恨的。
“不管你究竟何身份,只要入了本王帐下,你在本王眼中,便是李容若!”萧煜轻轻拉开他衣裳,细细瞧了一眼肩胛骨与大腿处伤口,覆好衣裳后拉上被子。
动作行云流水又温柔似水。
世人说,萧煜明明是座刚毅决绝的巍巍山峨,何来柔情?
李容若料想,如此不过又是逢场作戏罢了。戏子最是多情又最是无情。
戏子多情无情,不过是未遇得那浅薄流年眼里的一汪柔水罢了。
李容若忽而转头定定看着他,似是欲在他脸上寻些什么难以琢磨的。良久,眸中警惕,道:“为何要救我们?”
萧煜笑笑,坐在床边,双手抱臂,道:“绝世美人欲嫁本王,本王岂有拒绝之理?”
李容若知是寻他开心,亦不恼,只说道:“轻率,迟早要了你的性命。”
“哈哈哈,本王何时轻率过?”不过是为着那喝酒并肩加上直觉与谋计去相信,不,应该是利用下的相信去助他罢了。“倒是你李公子,究竟藏了多少秘密?如此还投奔本王,小心哪天本王要了你性命。”
“若是如此,李某奉陪到底。”
何为奉陪到底?奉陪到底便是——时空的最深处,依旧有他陪着他。不怨不恨,只因他们已然互相说明白,谁该死便会死了,不需有一丝犹豫与不忍。
这是,他们各自的路。
原来,这便是他眼角泪痣——祸水,不详。
原来,这便是他庭中盛樱——浓烈,悲壮。
原来,这便是他帐下贤人——相携,互损。
如诗。如酒。并肩。
相融相抗。
萧煜笑了,李容若亦笑了。
地上,多了一床被衾。每到日醒,受了惊吓的小镜子便怪模怪样地偷偷将被衾收起,嘴里常常还要嘟哝一句“两个大男人睡一张床怎么了”偏偏又要他多忙活一下。
萧煜自是无所谓,只是那李容若似是对自身安全距离极其敏感,偏不能让他随意靠近。因而,念着李容若是伤者,这骄傲的安王爷不得不纡尊降贵委屈自己睡地板了。只是,以后的日子里,不知是习惯还是怎的,萧煜除了特殊情况偶尔到书房睡一两晚外,其余皆乖乖窝在地上的被衾中酣睡。
小镜子自是十分不解。若是大婚期间也便罢了,新婚已久皇帝又不抓辫子,为何还要如此委屈自己?小镜子不懂,萧煜与李容若却自认为懂——做给外人看,不能把李容若(自己)捅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