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分一毫不敢怠慢不敢亵渎的容若,就这般被你给杀了,杀了!
他是如此像你,我看着他,犹如看着你,你为何连一点念想都不愿意留给我?你可知,你杀了他,你杀了我的他,你便是杀了我的李容若!杀你易事,你杀了容若,我定让你求而不得,尝尝生而落魄之苦。三番四次接近,千机台要的无非功名利禄,你要,我便让你要不得。
“容……若啊……”他久久望着怀里的人,低声喃喃出口,却早已停了悲泣,反倒更令人动容悲戚。“不知崖上的花枝到了烂漫时节与否,若是到了,我与你一同去看看,可好?我曾言,要保你一世周全,可……我萧煜竟是如此无能之人啊。失了你,我……”
他终于住了声抬头看着他,在众人包围里看他,却是出奇冷淡。“为何?”
“……”
望着他同样冷淡的神容,嘴角抽了抽,头昂得更高了。道:“毒,你下还是他下?”
“你相信我么?”
“不信。”
“噢,那……我下。”
萧煜将裴绪之缓缓安放好,撑着地面艰难站起。他脸色已渐渐白中带青,身子更是软弱无力。即便如此,萧煜仍旧奋力夺了兵士佩剑,一把举剑向他。“本王要替他报仇,以命抵命。”
“……嗯。”
“想死?”
“生有何欢,死亦何哀。”
“好,滚!”他要手刃他,凭他一己之力为他报仇。死过于轻易,他要他辗转浮沉求而不得生不如死,否则他难以祭奠他在天之灵。猫抓耗子的混蛋游戏,好生等着罢。
李容若微微一笑,恍惚着无力地将早已不滴血的龙渊归入鞘中。右手一垂,眼中便再无他。
原来待他的一切当真是逢场作戏,连台词都如出一辙。裴绪之入了隐舍了么?既入了,何需再如此倾情演出?难不成萧煜你竟动了真情?哈哈哈……荒天下之大谬!
李容若转身,萧索,孤单,隐忍。他还是那般清冷的模样,不悲不喜无动于衷,只是听闻身后那人沉沉嘶喊出的一句话,他便霎时泪流满面,狼狈不堪。
他李容若,他李少主,究竟怎么了?明明不该如此,不该如此。
“传令下去,明日起,凡见李容若,杀无赦!”揽着怀中的“李容若”,世界一旋转,他便不知何为真何为假,干脆,倒下罢。
杀无赦!呵呵,他要赶他走呀,他要……为了裴绪之……杀他呢……
可笑,他于萧煜来说,不过是一个拉不进隐舍的人罢了,顽固至极。萧煜原本便无情,为了那在乎的人杀他,岂不是再自然不过之事么?
身后传来小镜子欲将他碎尸万段的喊骂声:“李容若,你该死的,忘恩负义。王爷欠你什么,与你有什么仇有什么怨,你偏偏要一而再再而三恩将仇报。李容若,苍天有眼,你好生小心着。”
什么仇什么怨?不共戴天之仇,翻江倒海之怨。旧人六十载国破家亡流离失所苦苦煎熬草木皆兵,他们怎知?
他低头,步步清淡,轻轻莞尔,却泪流——为己,为他,为他们,为苍生——平生以来,首次如此伤痛而决堤。曾经多少艰难苦痛,他都一一隐忍。堂堂七尺男儿,如何能失了骨气傲气?他都忍了,唯有此次,他竟……成为了自己最不齿的人。
眼前迷蒙一片,哀哀戚戚沿来路返回。转过墙角,他便再也抑制不住呕吐起来。内脏狠狠皱缩间,胸膛一股涩流涌上,涌到心头便凝成一团,而后渐渐麻木。他方惊觉——原来,他亦会心痛啊!
不该如此,绝不该如此!
扶着的梧桐树轻轻飘下雪白来,夹着眼泪,终于为回不去的时光掩上坟头,留待大雪漫脚不留足迹。
白茫一片中,一身雪白之人终于消失无影。意决不再过问他们将来,只是,他欠了他,要还!
第31章桃花庵
当今天下八分,霸主天华帝王秦项懿,后世称昭明帝者觊觎一统宝座,欲招纳八方贤士武圣,便释放出“请贤”人处处游历发掘收纳。给予或金银美人,或权力俸禄,或美酒稀肴,最为关键之处,便是以野心度其野心至惺惺相惜携手同创。
其余七国对此密行亦有些微耳闻,为防微杜渐,厉兵秣马,招贤纳士,歃血为盟。然乱世渐出,百家中纵横者多被看好,各国极尽方式揽括,盟者已不能做长久打算。
风雨飘摇路,几多欢喜几多忧苦,难以道明。
李容若携了可陵南下安朱,停靠海上飘渺岛桃花坞。
飘渺岛与安朱苏祈郡隔海相望。相距不过百里,来往只能渡船行舟。飘渺岛由于与世往来不便,自成一格。岛中户家不过三百来家,民风纯朴,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不理世事纷争,仿如陶潜所记桃花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