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身间眼帘一垂眼角一瞥,恰见灶台下一枝小柴枝旁一点隐约淡黄。由于过小,李容若既欣喜亦担忧,若是空欢喜一场,失落难免。
蹲下身去,愈渐放大的淡黄令他心头为之一振。从怀里取出素白手帕,轻轻将它拾起,端详了许久,自然亦理不出个所以来。将它包好放入怀中,又匆匆朝竹林深处而去。
竹林深处,一间小竹屋赫然入眼。屋前半亩方地,原本或红或黄或绿稀稀落落高高低低,现下都覆上一片落白。丛中一个半老淡灰之人浅浅蹲着。
李容若近得木栅栏前,又轻又淡招呼道:“罗大夫,可有空闲?”
罗大夫转过头来,知如李容若般高倨之人前来定是有事,正了正容,道:“李公子有何事?”
李容若走过去,朝他拱了拱手后径自往屋里去。罗大夫无奈何只得跟着进去了,心中还无语暗道:此处分明是他罗大夫居处。
李容若将手帕放在桌上,掀开四角,指着其中一颗淡黄,道:“烦请罗大夫为李某看看此是何物。”
罗大夫狐疑地看了他许久,询道:“这东西李公子从何处得来?”
“疱房。”
罗大夫闻言神色忽而一凛,紧道:“只一粒?”
“是。”
“老夫需要时间来查验,李公子请稍稍安坐。”
“李某想去……伺候王爷。”他微微垂眸,意态清逸却又肃重。
罗大夫不动声色轻叹一声,朝他无奈笑笑,道:“过后老夫去你居处可好?”
“有劳了。”
李容若回去了,一路淡淡飞雪飘摇。大地苍茫,连带着人亦一起飘摇孤苦起来。人之于世,竟如此左牵右制袖手无措。他不免坚定了眸中光彩,朝前跨步。
路过自己居处,望到庭院里去,惊见那株今晨依旧含苞未放的梅树绽放了傲骨。朱红花朵稀落点缀,唯形态异常曲折一枝开了满头。
李容若走进院里,停步驻足,嘴角微微翘起,深深望着那枝头闹意许久。
去年春,他是他的避风港;今年冬,他是他隐藏得最深最久的宿敌,并渐渐浮出水面。
他折下傲骨红梅,并将它送往萧煜处。
萧煜昏昏沉沉在床榻上直睡了一个半时辰,醒来时冬阳已然偏歪,然寒气却退了不少,正当一日最温暖之午后。
萧煜坐起来,利落穿好裴绪之递来的外衣,翻身下床。一觉醒来,神清气爽,便与裴绪之又对弈起来。
想是战场厮杀,与其最相像者,在萧煜桀骜难驯的心中唯有对弈。
一进门,恰逢萧煜已醒不多久,那两人又坐在桌前对弈。
看他进来,手里拿着折枝,裴绪之眉头皱了皱又舒展开来,笑道:“李公子从何处折来梅花?”
李容若不理会他,径自走到屏风旁的落地置物架上,取了靛蓝绕刻花瓶,出去装了少许雪进花瓶里,便将花枝滑了进去。
他动作一气呵成且若置身无人之境,坐在窗旁对弈的两人纷纷望着他,直到李容若重新站在萧煜身后。
裴绪之眯了眯眼看了一眼梅花,又见萧煜脸上神情古怪,自是猜出定然有不寻常之处,稳了稳思绪,道:“王爷不曾用膳,不如让李公子将茶花粥热热让王爷先用了,晚些我再做些好的给王爷用作晚膳,如何?”
萧煜看着他笑意盈盈的笑脸,良久方点了点头。
李容若见此,自然将桌上放置了许久的茶花粥端去疱房了。
到了疱房,问了一番,恰巧疱子们给晚膳准备了一道茶花粥,李容若便冷冷将这新的茶花粥拿走了。旧的那碗,被他一把倒进了雪里。
疱子们在他身后瞧见,以为浪费,只喃喃发发怨气私下里责了几句便无奈作罢了。
热腾腾的茶花粥重新摆到桌上,正欲招呼萧煜,裴绪之却先走了过来将它端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