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沅僵硬地看向来人,字字带血:“端,木,沧。”端木华:“……我靠,我爹好厉害。”如果说林汀的背叛尚在情理之中,端木家掌门的背叛则让周沅勃然大怒。一个空守着珍宝却无力自保的弱小家族,多少年来只能仰仗他们的鼻息苟延残喘,他从来就没有放在眼里……竟然也敢反抗!端木沧满脸乐呵:“瞧您说的,要不是你们监守自盗,想要侵吞我端木家的财产,老夫再如何也会卖你两分薄面,怎会在此时背地里捅刀子呢?”周沅想要杀了这老头泄愤,但他一步也没有迈出去。一只沾满鲜血的手重新扼住了他的咽喉,翠绿色的灵火沿着那只手往他的体内疯狂倒灌,烧得他忍不住惨叫起来。手的主人几乎已经看不出原样,处处都是惨不忍睹的伤,仿佛成了一个血人。唯有那头银发和一双亮得骇人的金瞳丝毫不减光芒。“传承火,交出来。否则我就一寸一寸烧掉你身上这层皮,直到你说为止。”伏商嘶哑着嗓音说道。一股令在场所有人惊怖不已的气息席卷了整个洞府。而直接面对这股杀意的周沅再也无法坚持下去,在灼烧的剧痛中发着抖交出传承火。“梁、梁渠大人,我知错了!别杀我……我还可以帮您……啊!!!”话音未落,诡异如同活物的灵火瞬间吞没了周沅全身,他顿时在火中发出凄厉至极的惨叫。伏商看也不看,下一刻便从原地消失,瞬移到了端木华身边。“哥哥。”伏商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将苍白如纸人的姜朝眠抱进怀里。那传承之火乖巧地停在他肩膀上,像他驯养的一只翠鸟。端木华强行压住想要逃跑的恐惧,颤颤巍巍地擦了把眼泪,“伏、伏公子,朝眠兄他……朝眠兄他……”伏商抬头,漠然地看了他一眼。端木华被那一眼差点看得心跳停止,却听伏商说:“哥哥没死。”端木华闻言眼泪掉得更加厉害,他难过地想,伏商疯了,他拒绝承认这个事实,他早该想到……“如果他死了,魂魄在哪?为何没有地府的人来拘?”端木华:“……嘎?”郑瞿风也是一惊,拨开人群挤上前去:“让我看看!”他先前已经摸过姜朝眠的脉,确定他没有任何气息了。但伏商的话提醒了他。在场这么多修仙者,能看到拘魂者的人不在少数,为何这么久了都没有一个人发现他们的踪迹?一番仔细探查之后,郑瞿风悚然地抬起头:“小姜……的确死了。”“但他的魂魄还困在体内,没有离开。”伏商紧抱着青年,森冷地开口:“什么意思?”郑瞿风面上表情有些恍惚,缓了好一会儿才说:“这具身体死了,可是魂魄尚在……因为这身体里的魂魄,并不是属于这具身体的。”端木华呆呆地发问:“那你的意思是,我朝眠兄被人附身了?”郑瞿风摇头,“我的意思是,姜朝眠,从一开始就不是这身体的主人。”黑暗中,不知躺了多久的姜朝眠霍然睁开眼睛,一个骨碌翻身爬起来,跪在地上不甘心地仰天长啸。“啊啊啊啊啊!救命啊!有没有人啊!!”?可惜,他发狂地喊了一阵,连个回音都没听见。此时姜朝眠心里那股比死更甚的恐慌愈演愈烈:他感觉不到饿,也感觉不到渴,想死也死不了,也算是另一种形式的永生了……然而,是活生生地在这个一片漆黑与世隔绝的牢狱中永生。这是什么地狱酷刑啊?!姜朝眠本以为自己要疯,少说也得一年半载之后,哪晓得才待了这么一会儿,他就已经开始受不了了。不行,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只要这地方不是像宇宙一样无边无垠,那他迟早能够找到边界,或许就能找到别的出路?哪怕是条黄泉路呢!他相信,每一个负责任的阎王爷,都不会放弃任何一个该被回收的鬼魂!下定决心,姜朝眠站起身,一个猛子冲了出去——反正鬼不会累也不怕猝死,不如让他这个体育后进生先来试试,身轻如燕地跑步到底什么滋味……“砰!”“啊~啊~啊~”姜朝眠才跑出去十几步,就剧烈地撞上面前虚空中的某样东西,而后狠狠地被弹了出去,摔倒在地接连翻滚好几圈,连惨叫都滚出了波浪线。“我靠&!”姜朝眠趴在地上飙出一串脏话,“……为什么当了鬼还会有痛觉啊!!!”岂止痛,他现在额头上被撞的地方一片滚烫,眼冒金星,晕得像刚被人用大铁锤锤了两百下,甚至有点想吐。姜朝眠四脚朝天躺了很久,等到终于缓过劲来,才慢慢爬起来,走到刚才撞到东西的地方摸索了一阵。半晌,他的嘴角不由自主地露出一个笑容。撞得好!他本来以为这地方大得很,还要很久才能走到有变化的地方,没想到得来全不费工夫。面前这堵看不见的墙,不管是不是这地方的边界线,肯定都有猫腻。姜朝眠摸瞎地贴在墙上,想要感受一下另一边的动静,余光忽然瞥到不远处的地上有什么东西像萤火虫似地,一闪一闪地发出幽光。他转头定睛一看,那是一枚黑色的指环。这东西和伏商脖子上那个定位用的项圈是一套的,就相当于gps的接收器,用来接收终端信号的。姜朝眠愣了一会儿,走过去把它捡起来,擦了擦上面并不存在的灰。然后迟疑片刻,戴到自己的中指上。他身上的衣物全都变成了现代装,原先放在衣服里的乾坤袋自然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本以为属于修仙世界的所有东西都没有留下,没料到还会有这位漏网之鱼。应该是刚才撞那一下太狠,把这玩意儿从怀里摔出来了。说来好笑,他以前一直觉得这东西做成指环的模样,实在是有点……意义暧昧,所以从来没好意思戴过,只是贴身放着。如今……姜朝眠伤感地扯了下嘴角。如今他再也见不到伏商了,倒是心甘情愿地把自己套牢。姜朝眠并拢五指,掌心向外,举起手在眼前端详少顷。他以前竟然从没发现,这指环的尺寸和他的手指刚好契合,意外地好看。黑指环上一抹不停明灭的幽光,就像伏商在对他诉说着什……等等。姜朝眠骤然僵在原地,一股热血从心脏直冲脑门顶。这指环……在亮啊!接收器亮了,说明定位终端和他的距离很近很近!……说明伏商就在附近??!姜朝眠一把攥紧拳头,扑到刚才那堵虚空之墙面前,大喊道:“伏商!伏商你在哪儿!你听得到吗……我去!!!”惊人的一幕出现了。随着姜朝眠戴上指环的手碰到那肉眼看不见的墙,眼前黑咕隆咚的空茫中就像有人拉开了幕布,墙体完全变成了透明,现出墙外的场景。正是遍地鲜血与烈火的南州洞府。姜朝眠一眼就看到人群中那一头耀眼的银发。英俊的青年浑身是血,看上去倒比满地的死人还凄惨,正垂着眼眸,万分深情地看着怀里的人。再一看,巧了,那不就是姜朝眠自己嘛。“伏商!!!伏商我在这儿!!你快看我呀!”姜朝眠又急又激动,嗓子都快喊劈了,一边像只猩猩一样徒劳地砸墙。然而墙纹丝不动,墙外的人面露困惑地抬了一下头,又低下头,专注地用手轻轻拨了拨姜朝眠的头发。“怎……怎么了?”端木华惶惶地问伏商。“没什么,我刚才好像听见了哥哥叫我的声音。”伏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