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外的吉量无人驭使,凭着端木华的咒术开始朝目的地飞奔。窗外景色流星赶月般倒退,车身却没有一丝颠簸,如履平地。姜朝眠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看不起端木家的修仙界真是人均大傻子。端木华觑了一眼那看似无害又脆弱的毛团子,小心翼翼地问:“姜兄,查案途中可能会有危险,你带着猫……会不会不方便?万一受伤的话……”不会影响他们的任务吧?伏商睁眼,嫌弃地看向他。端木华脖颈一凉,刚想往后躲,猫咪的眼睛却又重新闭了起来。姜朝眠伸出食指顺毛揉了揉白猫的眉心,揉得小东西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一点儿也看不出刚才那副想吃人的模样。“没事,我会保护它的,”姜朝眠柔声道。“端木兄你也是,千万别逞强,历练不是最重要的,保护好自己才要紧。”端木华忙道:“不会的,我会好好跟着姜兄。”姜朝眠:“不……我的意思是你得自己照顾好自己,我真的很不厉害,端木兄。”端木华:“……”你刚才说要保护猫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然而姜朝眠的注意力很快就转移到了别的地方。“哎呀馒头,你看看你最近掉了多少毛!你……你给我下来!最近不许上头了!毛都掉进我头发里了!!”姜朝眠捻起衣服上几根数寸长的白毛,戳到小猫的面前指指点点。“还好这衣服不沾毛,不然这会儿我都穿上裘皮了!换季结束前不许扒头了啊!”伏商喵呜一声,愤怒地一爪拍飞姜朝眠的手。满口胡言!本尊根本就没掉多、多少毛!污蔑!诽谤!胆敢挑本尊的刺!伏商一怒之下,飞身直奔姜朝眠的头顶。用力地抓住他的发髻,磨来蹭去,蹭去磨来。大尾巴泄愤似地扫了几十遍。在姜朝眠无奈的念叨声中,对面的端木华无意中发现,有一些刚刚掉进姜朝眠头发里的白色猫毛,好像一瞬间消失了,和他自己的黑发融为一体。·端木华揉揉眼睛,却又在某些角度下,透过窗外射进来的阳光,看见乌黑的发丝中隐约闪烁着微微白光。端木华本以为,姜朝眠口中的“慢慢走”只是一种形容手法——没想到他们真能慢到把日行万里的神兽吉量跑出了驴拉车的感觉。而且,什么游历什么体验……明明就是在很认真地玩啊!这难道就是天才的世界,边玩边学?他认命地叹了口气,走到姜朝眠身边。青年正蹲在一个地摊前,用指尖捏起一对幻影蝶做成的鬓边花。幻影蝶琉璃般的翅膀在他手中微微扇动,掀点斑斓的流光,如梦如幻。姜朝眠看得专注入迷,脸上带着天真好奇的表情,嘴里还不断发出小小声的惊叹。端木华:“……”幻影蝶行若虚影,以光为生。美则美矣,却只是修仙界再常见不过的普通生物。任何稍懂法术的人,只需要施以一点简单的固定之术,就能用它当作装饰物,点缀各种各样的摆件或是首饰。只是幻影蝶至多在同一处停留两到三日,时间一到便会自行化作幻影离去,所以这类玩意儿大都是一次性的,不值几个钱,用来哄哄小孩子罢了。摊主就是个会点小法术的普通人,甚至还算不上修仙者,显然也对两位气宇不凡的仙君居然会光顾自己感到些许震撼,连平时的吆喝都堵在嗓子眼儿里。姜朝眠浑然不觉,看够了就举着那对鬓边花往蹲在自己肩膀上的白猫头顶夹。白猫脖子上的毛都竖了起来,呲着四颗小尖牙对他怒嚎,一爪子拍过去,差点把幻影蝶给挠死。姜朝眠还不死心,贱兮兮地继续伸手:“多好看啊,这可是真蝴蝶做的蝴蝶结,我们馒头戴上简直就是小公主……哦,不想做公主啊?”摊主心惊胆战看着自己的蝴蝶:“……仙君,您的猫好像有点生气……”“你别怕,他的猫就是看起来凶,”端木华的声音带着一种“这个我熟”的气定神闲感。他看穿了,姜兄这只猫每次无论看起来多么张牙舞爪,实际上都是虚张声势,没一回真跟姜兄动过手。经过这几天的观察,他如今已完全克服了没来由的恐惧,绝不会再莫名其妙怕它。“端木兄!你快来看,这个是不是很配我们家馒头?”姜朝眠见他来了,兴奋地向他征求意见。端木华点头:“确实,姜兄言之有……”伏商冷冷地看向他。端木华闭上嘴,打了个寒颤:“…………”不妈妈,我还是害怕!姜朝眠见他面露紧张,依依不舍把手中的东西放了回去,站起来善解人意道:“端木兄,你不是说最晚明天就能到沽海了吗?别担心,我们不在这儿玩……逗留,不会迟到的。”端木华:“……”姜朝眠一不留神说出了真心话,也有点不好意思,忙道:“咳,走吧,我们去祝家垭找客栈。”祝家垭是蓬莱北境最靠近沽海城的一座小镇。镇上道路狭窄,端木华只能施咒将玉辇缩成拇指大小,收进乾坤袋中,和姜朝眠一人牵着一匹吉量前行。尽管没了豪华大车,他们沿途仍然承受了出发至今密度最高的注目礼。镇上居民看向他们的眼神,充斥着嫉妒,敌视,还有赤裸裸的,想要占为己有的欲望。端木华生在端木家,从小接受过无数次这样的视线洗礼,早就形成了免疫,没觉得哪里不对。倒是姜朝眠,在与那些眼神进行了一番亲切交流之后,小声在端木华的耳边道:“端木兄,这里的人有点奇怪。”端木华疑惑地左右看看:“哪里奇怪?其他地方的人也会这样看我们啊。”姜朝眠摇头:“不一样,之前大家看我们的目光,像是在说‘看,这两个有钱的傻子’。”端木华:“……那现在我们不傻了?”姜朝眠:“不是,现在变成了‘啊,想要这两个傻子的钱’。”端木华:“……”姜朝眠环顾四周,这里房屋陈旧,民穷财匮,一副百业凋敝的景象。镇上修仙者寥寥无几,人们的脸上死气沉沉,带着常年得不到满足的愁苦。好像修仙界的繁荣和灵气到了这里就消失殆尽,只剩下贫瘠和荒凉。他原以为,既然有书院庇护,应当处处都是临漳那样的乐土。“总之小心一点,感觉这里好像特别穷,特别……唔,反正和之前我们去过的地方都不一样。”姜朝眠说完又嘀咕道,“而且也不一定是想要钱,万一人家想嘎我们腰子呢?”端木华:“……什么?”姜朝眠摆摆手,决定就不向他科普来自二十一世纪的恐怖传说了。两人走进镇上最大的一间客栈。“天字号房两间,”端木华在柜台上阔气地放下一枚灵石,“我的两匹马都要分开住,一马一棚。对了,它们只能吃割下不足一月的霓草,水最好是山泉水,实在没有的话,井水也行。”客栈掌柜看到灵石眼珠子一亮,闻言脸又立刻垮下来。“没有。我们这里只有上中下房,喂马的就是普通干草,水是河里打的。这已经是镇上条件最好的了。”他恹恹道。端木华一听,苦着脸转身对姜朝眠道:“姜兄说得对,他们这里简直就是不毛之地……”“哟,这是哪家大少爷出门度假来了,”一个讨厌的声音打断他。“想要舒服就在家躺着,还出门做什么任务?”任剑领着一男一女和他作相同打扮的年轻人走进来,语带讥讽。“你——”姜朝眠一把拉住轻易就气红脸的端木华,对掌柜的道:“两间上房,马的草料和水管够,再把你们这儿拿手的菜做几个送到我们房间来,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