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没再管小永,径自飞身上了客栈二楼的房间。房间里,照明符在角落发出幽幽的微光,结界固若金汤。姜朝眠半边身子发麻,控制不好自己的行动,一路不小心撞了好几回桌椅,发出嘭嘭的声音。他心想,还好伏商如今昏迷不醒,否则吵醒病人可是大罪过……“哥哥?”伏商的声音乍然在屋里响起,姜朝眠猝不及防,左脚绊右脚,直挺挺摔向床的方向。落入一个高热的怀抱。姜朝眠反应过来,欣喜道:“小伏!你醒了!?”但马上又察觉出不对:“你身上怎么这么烫??发烧了吗?”在姜朝眠的催动下,照明符将整个房间彻底照亮,伏商半躺在床上,面色雪白,正拧着眉头,动了动鼻尖。姜朝眠撑坐起来,想要伸出右手去摸一摸他的额头,却被伏商强行扣住往身前一拖。“你身上怎么有血腥味……”伏商的视线循着气味,落到他的左手臂上,四个血迹斑斑的窟窿赫然在目。姜朝眠条件反射地往后一缩:“没有,我……嘶,疼,轻点!”姜朝眠觉得这个弟弟实在很离谱,明明看上去奄奄一息,为什么抓起人来还能跟大力士一样?!然而伏商并不理会他的腹诽,脸色阴沉得很,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谁伤的你?”“没事,我出去遇到一个看不顺眼的,打了一架,”姜朝眠不想增加伏商的心理负担,不肯细说,强硬地把手抽了回来。“你怎么样了?聚灵丹吃了有用吗?怎么发起烧来了?”姜朝眠皱眉。伏商:“谁伤的你?”姜朝眠摸摸他的额头:“……还有哪里不舒服吗?”伏商:“谁伤的你?”“……不行,烧得太厉害了,我还是得出去再给你找个医仙瞧瞧……”姜朝眠自说自话,站起来想走。伏商忍无可忍,一把掐住他的手腕,怒道:“姜朝眠!”姜朝眠一呆,继而愤慨地控诉道:“伏商!你怎么能直呼哥哥名字!”“……”伏商的眼中似有金芒闪过,像暴风雨前的漆黑海面,潜藏怒涛,“哥哥,我不是让你别走吗?”姜朝眠茫然道:“什么时候?我怎么没听见?”伏商始终钳着姜朝眠的手腕,疲倦地往后一躺:“哥哥,不用去找郎中。我歇一阵就好了。”这回的咒钉发作来势汹汹,比之前间隔的时间都要短,他措手不及,全无防备,才会在姜朝眠面前倒下。现在,这里没有条件让他集中精力运功将咒钉排出,只能先以妖力强行压制。熬过这三日就好。“别走,哪儿都别去,”伏商冷声强调道,“而且你的伤口上有毒,过来,我替你看看。”姜朝眠觉得这弟弟烧糊涂了,不然怎么自己的病不想着治,还产生了可以帮他疗伤的幻觉。他伸手去扳手腕上那只铁爪:“你不要闹了,乖,啊?我去把医仙请来,这样你的病也看了,我的伤也治了……”咚咚咚。房间里忽然响起几声敲门声。两人同时一静,警惕地望向门外,紧接着,便听见一个怯声怯气的男孩在外头问:“大哥哥,我可以进来吗?我带了一些治外伤的药来……兴许你能用上。”伏商:“?”姜朝眠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放自己去开门。打开门,小永站在门口,手中捧着一只木头碗,里面不知放了什么黑糊糊的东西,散发出一股怪异的味道。见到姜朝眠,小永连忙挤进门来,小心掩上门,对他绽放出一个讨好的笑容:“哥哥,这是我们这儿治蛇毒的伤药,我刚才特地去配的,我来给你上药吧。”姜朝眠还没开口,床上的伏商先一步冷冰冰地说:“不需要。”小永身子一抖,好像才发现屋里有别人,不知所措地抱着碗偷瞄了床上一眼,眼眶迅速红了一圈。“这、这些药很好的,真的!我、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哥哥你为了救我才受的伤,我实在过、过意不去。”小永带着哭腔解释。伏商身上戾气更重:“你叫谁哥哥?”“别乱凶人,”姜朝眠瞪了伏商一眼,转头安慰面前的孩子:“小永,你别怕啊,我弟就是身体不舒服,所以脾气有点不好,他没有怪你的意思。”小永闻言,胆子大了些,往前走了几步,把碗放在桌上,然后看向床上的伏商。“就是这个哥哥……生病了吗?”他好奇地眨了眨眼,冲伏商一笑,“可是哥哥就算生病了,也还是好漂亮啊!”“滚出去,”伏商说,“马上。”小永:“……”姜朝眠看小永嘴巴一瘪,马上又要哭起来,连忙揽着小孩的肩膀,连哄带劝推着他出门去:“小永,谢谢你啊,药我会自己看着用的。对不起啊,我弟不是故意的,你别往心里去。天色不早了,快回去休息吧。”小永举起袖子擦了擦自己的大眼睛,小声道:“大哥哥,那医仙还找吗?”姜朝眠回头看了一眼房间,想到伏商状态确实比先前有所好转,加之自己如今有伤在身,夜里出门的确不安全,便说:“明日吧,明日再拜托小永了。”小永遗憾地哦了一声,乖乖和姜朝眠道了别,下楼去了。回到屋内,姜朝眠走到床边坐下,看伏商正在面无表情地生气,好笑道:“怎么跟个那么点大的小孩斗气,还这么孩子气呢?”“你是为了救他受的伤,”伏商死死抵住后槽牙。姜朝眠纠正道:“当时是他想过来救我。他才多大,我怎么能让个小孩儿挡我面前呢?”“我讨厌他,”伏商直白地说,“不准用他的药。”姜朝眠逗他:“哦,那我中毒了怎么办?你就忍心看着哥哥被毒死?”伏商抓着他的手,一字一句地说:“我绝不会让哥哥死的。”姜朝眠看着他,沉吟片刻,爽快道:“好吧,那我不用。”“不过,现在你该告诉我,你这病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咣当一声,那只装着不知名糊糊的木碗从窗口飞了出去,砸在楼下院子里,黑色的药糊飞溅一地。姜朝眠无奈地捏了捏鼻梁,想去看看有没有砸坏什么,被人一拉,跌坐在床沿上。“别乱动,”伏商金属质感的嗓音响起,居然有种居高临下的威慑感。姜朝眠被强行拉到床上,衣袖小心卷起,细白的手臂上露出四个呈“八”字形排列的尖牙印。每个牙印的伤口都颇深,四周肿胀不堪,透出一股不正常的青绿色,大有向四周蔓延的趋势。伏商一言不发,两手捏着姜朝眠的手臂,把头埋下来,探到伤口面前。姜朝眠虎躯一震,拼命把手往后缩,惊恐道:“使不得使不得!你可不能用嘴吸伤口啊!这方法不能解毒的,还会让你也中毒的!”伏商:“……”他用莫名其妙的眼神看着姜朝眠:“为什么要用嘴吸?”姜朝眠:“额……我以为……”伏商拿过姜朝眠平日里用来削灵果的冰晶匕首,往上面施了个咒,然后小心翼翼将四处牙印各划开一条小口,把里面的污血引出来。姜朝眠这只手处于半麻状态,也不怎么疼,好奇地研究那散发着缕缕寒光的匕首:“你刚刚对它做了什么?为什么割完伤口都不那么绿了?”伏商把放完污血,把药粉洒上去,再用洁净的布条缠好,语调中带着疑惑:“哥哥,这你都不知道?这不是修炼入门时,每个人都会学的解毒咒吗?”姜朝眠顿时噎住,仿佛读书时不幸被老师提问,吞吞吐吐,试图蒙混过关:“那、那个我知道,我这不是脑子没反应过来,没想到你也会啊……”伏商哦了一声,随口道:“林汀教给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