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说说吧。”季丹臣抖了抖烟灰道。
“嗨,还有啥子子好说的,该说的都说完了。”张校工说:“也是活该我倒霉。那段日子,跟我轮班的同事忽然辞职,这里还没招到合适的人,我就得轮两个早班嘛……”
那天凌晨五点,张校工已经穿好了衣服,拿起大扫帚,一边骂那个辞职的怂蛋,一边走到了小树林里。
这时天已经朦朦胧胧有了一丁点亮意,但大体还是昏黑的。小树林里空无一人,连平常聒噪的鸟似乎也没有了声音,他便随便拿着扫把在地上到处划拉。反正早上扫干净的地面,到了下午照样又会堆起来落叶,这里是校园里最偏僻的角落,又有闹鬼的传言,除了想找浪漫和刺激的小情侣,没人随便过来。
慢悠悠晃到树林中心的位置时,他闻到了一阵血腥味——浓厚,刺鼻,咸腥。
有人曾经说,气味是保存记忆的最好载体,这话或许没说错。因为张校工的眼前立马浮现出一个图象,那是一个像西瓜一样摔碎了的脑袋,白色的脑浆从破壳处流出来。地上是一大滩血迹,那血迹那么多,连泥土都吸收不完。那死尸的两手摊开,像一只想要飞翔的鸟儿,但是她的眼睛里,却全部是对人世的控诉,愤怒与绝望。
张校工甩了甩脑袋,将陈年旧事甩走,安慰自己:“怎么说也是个树林子,里面有各种小动物,说不定是条死掉的蛇或者兔子,那今晚还能加餐了。”可这臆想没持续几秒就熄灭了,因为他转过一棵大树,很快就看到了面前那极端怪异和恐怖的一幕——
一对奇怪的人形生物扭曲地躺在地上,说他们是人形生物,是因为他们周身的皮都不见了,只有血色的皮肉露在外面,坑坑洼洼,格外丑陋。两具躯体都少了一只腿,却被摆成了两手朝天的姿势,仿佛是他们自己把身上的皮像一件衣服一样脱了下来……
“啊啊啊啊啊!”张校工吓得倒在了地上,一时间腿软站不起来,硬是双手双脚同时往后蹭,一点点蹭到了树林的边缘,这才觉得身上有了些力气,赶紧跑回宿舍找到同事,又缓了一整天,才能够开口回答警察问题。
“那天以后,我就死也不轮早班了。”张校工咧开嘴,露出两颗豁牙,苦笑道。
“你认识一个叫做朱大黑的人吗?”季丹臣忽然问道。
“就是那个龟儿,不声不响地辞职了,害得老子轮两次早班,要不然看到尸体的哪里会是我撒?”张校工把烟头丢在地上,用脚碾灭,狠狠地说。
“听说他走前的两天,这里的大门忽然开了,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还有那个关于校工宿舍闹鬼的传言又是什么?”季丹臣问。
张校工听到这个,脸一下就白了,也没刚才恶狠狠的气势了,讪笑了两声说:“警察同志,这都是迷信,你们还信这个啊?”
“问你你就回答,别打太极。”季丹臣黑着脸道,他理着板寸头,一对浓眉,看上去倒还真有点像凶神恶煞的阎王。
“那……那我们能不能到外面去说,在这里面讲,不吉利撒……”张校工唯唯诺诺地说。
“行,你带路。”季丹臣这次很好说话,直接站起身来,坐在一旁的敖泽、海因里希还有应朝阳也跟着站了起来。
他们从员工宿舍往北走,很快走到了校墙根旁,外面是车水马龙的马路,阴森的气氛一扫而空。
“我真的是个倒霉的人。”张校工失魂落魄地说:“家里嘛婆娘跟人跑了,父母又是五保户,残疾。娃娃放在老家给他们带,只能靠我在S市这么点工资。这个关于校工宿舍的传闻其实都是扯淡,是那些无聊的大学生看到我们楼上那两层的窗户被锁了,大门也总是不开才乱编的。”
“但是他们扯淡嘛,也不是没根据。十八年前,这里是女生宿舍,我呢,刚刚来这里工作,也负责扫那一片的地。结果有一天,一个女生从楼顶跳下来自杀了。本来四楼也不算高,但是她没运气,后脑壳着地,那个脑浆子啊流了一地。她的尸体还是我负责清扫的。
“那件事以后,很多女生反应宿舍里总是能听见一些怪声音,什么哭声啊,叫声啊之类的,我觉得也是她们自己瞎想出来的。不过那时候闹得很大,很多女学生签名一定要搬出去,学校没办法,第二年新宿舍建好就让她们都搬走了,这个宿舍也就废了,大门也是从那个时候锁上的。五年前,学校换了新的校长,觉得这里明明没什么问题,就把楼开放起来做校工宿舍了。因为我们人少,分散着住也才住了两层,所以学校也就懒得开大门,我们一直从侧门出入,跟什么闹鬼根本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