竺兰想到昨日他诱惑阿宣的事,咬了咬牙,答应了下来。
她艰难地挪到魏赦的对面,慢慢地落座,坐得规规矩矩八风不动。魏赦将几上的书卷抽了回来,随意扔到床脚,在书卷飞出去以前,竺兰无意之间看了一眼——居然是一本《三字经》。
于是她的眼尾情难自已地抽了一下。
想夫君,博学多才,见微知著……魏大公子确实是腹内草莽一个。
魏赦假装看不出这妇人什么心思,道:“昨晚你回去,你儿子没给你什么惊喜?我知你有话说,给你机会。”
魏赦把碗碟摆上,舀了一小碗粥推到竺兰面前。
竺兰昨晚确实心事重重,她斟酌了一番用词,开口道:“魏公子,其实我知道,你留在魏家可能有你自己的目的,大老爷不让,于是你处心积虑。这件事我是可以帮你的,但是请你不要再去找我的儿子。他是我的命,我容不得别人动他分毫。”
最后这话语气加重了不少,说得斩钉截铁。
魏赦闻言,微笑着挑起了唇角,“我人虽混账,却还不至于加害一个小孩儿,昨天事急无心之语,不必放在心上,我找你来,是另有条件开给你。”
竺兰微微惊讶,感到自己似乎自作聪明了一把,隐隐羞愧。但只要与阿宣无关,不论是什么,她都可以接受。
“魏公子只管明说。”
魏赦看了她一眼,“我的处境想必你知道,我离开的这几年里,我的继母把这里换了血,大多人于我而言都不可靠,你十分聪明,猜得出我另有所谋,厨艺也甚善,挑不出什么错处,如果你肯帮我,你的儿子上书塾的事,我可揽下,事后还有一笔酬金,足够你衣食无忧。至于别的,你我之间还不太熟稔,不便相告,万一败露,你自己容易把自己摘出去,拿了我的钱出府,也不算亏。”
竺兰再度惊讶不已。
那两支糖葫芦没能让魏赦进窝棚的大门,但到底还是让他套出了些东西来的。他知道,她正在为阿宣上学的事发愁。
魏赦又拿起箸子为她夹醢白菜,食指压拇指,尾指紧靠着修长的无名指抵在箸间,竺兰蓦然垂目,心神蓦然悸动。也许是见识的人太少,没曾与太多人一桌用饭,她曾一度觉得夫君拿筷子的手势独一无二,一举一动之间自是一种含蓄蕴藉。但魏赦执筷的手法,竟然也和夫君一模一样!
竺兰蓦然心跳加快,甚至心潮澎湃!是她见识短陋了么,还是,魏公子和她的夫君真的有着某种关联?
作者有话要说: 竺兰的夫君,描写……我晓得非常模糊,非常模糊,大家只要记得,他是一个君子之中的君子,温柔好男人,就可以了。
ps:兰儿现在非常怀疑魏赦和夫君两个人是孪生兄弟哈哈。
第10章
魏赦将酱拌得蜡黄的白菜夹入竺兰的小碗里,停箸,抬眸,却意外地发觉她那一片痴怔的目光仍旧停留在自己脸上,脸色微微阴郁了下来,浮现出一种出于被人冒犯的不悦之色。
竺兰亦有所感,立刻别过了脸,“公子,想让奴婢怎么做。”
其实魏赦突然有些后悔。
今日把她弄过来说这么一番话,完全是因为昨日刚回时,他出于紧急,令她熬制了一碗药粥,此事令这个聪慧的厨娘已有几分警觉,魏赦自己并不愿麻烦多处置一个人,所以对她提出了这样的条件。但眼下他后悔是因为,他明晓得,这妇人对他的容色有所觊觎。
有野心的,不得不防备。魏赦一贯奉行此理。人的失格,或于周全的密划之中露出什么破绽,往往是因为人的野心不知满足。孟氏如此,魏赦见过太多人皆如此。
而令他最为头疼的是,以他的容色,其实很难找到一个能够贴身在侧,却又完全不会动心的女人。
因此魏赦只是后悔了一阵,并没想放弃这个打算。
大敞的北窗忽然鼓入一股携带了濛濛水雾的春风,吹打于身,竺兰手脚冰凉,心跳依旧如鼓,炙热的鲜血放入沿着食管翻涌了上来,全部堵在了咽喉处,欲出不得。而她只能强迫自己收回心意,不再乱想。而她却太想知道,魏大公子与夫君之间到底有着怎样的联系!
当初夫君落魄无依,流浪到漠河村,是因为什么?他和魏家有关系吗?
夫妻同床半年,而她竟很少听夫君主动提起过他从前的事,竺兰就算是想,也不能想到几件与夫君有关的往事,更无法拿来印证与魏大公子之间的关系。
魏赦道:“昨日那样的粥,每隔一日,你把它掺杂在早膳之中盛来,此后不必让眉双取,厨房的另一位女厨苏氏,与你轮班,我的膳食皆由你们亲自送来。”
竺兰记在心里,只要不妨碍阿宣,些许要求她都能达到。竺兰一面听着一面点头。
但,“公子连眉双姑娘也信不过吗?”
闻言,魏赦方低下去的眉眼复又抬起,略显得几分矜贵冷淡的桃花眸子,瞬也不瞬地盯着竺兰,语气又沉了一些:“我的事,你不许告知任何人,记得,是任何人。我可以替你的儿子安排全江宁最好的书塾,解决他的束脩难题,但你要明白,万事从何而得,亦可从何而失,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后悔。”
竺兰吓了一跳,立马回话:“不,奴婢绝不敢。”
她低眉顺耳的样子,不知为何瞧得魏赦心烦意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