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云瑄冷道:“有何好问的?”
“臣与陛下多说说,也好让陛下多心疼心疼臣啊。”
祝云瑄几欲被气笑了:“朕为何要心疼你?”
“陛下这般心软,若是觉得臣可怜自然会心疼臣。”
“呵。”
梁祯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小时候臣难得能吃上一顿饱饭,臣那位母亲总说小孩子吃多了容易积食会生病,每样菜都只让臣吃一口,臣每次看着那些膳食垂涎不已却不能碰,实在是苦恼,所以如今自己开了府,自然要到处搜罗名厨满足口腹之欲。”
“伺候臣的那些乳母嬷嬷和下人深谙母亲的心思,用尽各种法子折腾臣,十岁之前臣的身上外人看不到的地方到处都是嬷嬷掐出来的印子,便是臣告到臣那父亲跟前去,她们也会说是臣不小心磕到碰到的,过后便会变本加厉的折磨臣。”
“臣的功课不好,母亲便假借教导之名逼迫臣一遍一遍地抄书,哪怕手已经打颤到握不住笔了也不能停下,抄不完便不让就寝,她还会说臣顽劣不思进取,用戒尺抽臣的手心,直到皮开肉绽让臣长了‘记性’。”
梁祯语中带笑,虽是为了卖可怜博同情却听不出多少怨恨悲愤之意,仿佛只是在说着与自己不相干的事情,祝云瑄听着心下莫名地有些不舒服,或许是感同身受,他自己小时候的日子同样不好过,但宫人再怠慢也不敢虐待皇子,更何况他还有一个护着他的兄长。
“……他们既知你身份,又为何敢这样对你?”
梁祯嘴角微撇:“什么身份?一个本就不被家人待见的庶子偷生下来的私生子罢了,能不能认祖归宗还两说,安乐侯倒是还有忌惮,至于那个女人,失了心疯,认定她儿子夭折是被我夺了命数,我抢了她儿子的世子之位,自然要报复回来。”
祝云瑄一时语塞,梁祯复又笑了一声:“臣刚过了十岁,臣那母亲便塞了七八个貌美的丫鬟到臣的屋子里要教臣通晓人事,臣如何不知她是想臣小小年纪便亏了身子做个废人,那些丫鬟又都是她的眼线,臣自然不会碰,后来府里便开始流传臣有隐疾的流言,再到后来那些闲言碎语还传到了府外,连先帝都听说了……”
祝云瑄面色微僵,梁祯是否有那方面的隐疾怕是没人比他更清楚,实在是荒谬……他怎有脸大咧咧地将这些说出来。
梁祯不以为意地继续道:“先帝先前忧心忡忡,原本还想叫太医给臣诊治,被臣给婉拒了,便是到了今日也还有人私下议论臣这档子事情,怕是得叫陛下给臣正名了,毕竟臣有没有问题,陛下最是心中有数……”
祝云瑄恼怒打断他:“昭王说这些轻佻之言,就不怕被人听了败坏了自己的名声?!”
梁祯唇角的笑意更浓:“这里只有臣与陛下,陛下会说给外人听吗?”
祝云瑄干脆不说了,梁祯笑过终于正经起来,眸色沉了沉:“所以陛下,梁家人这般对臣,却还想着要臣助那九殿下登上皇位,好让梁家女做圣母皇太后,他梁家做皇帝的外家,从此飞黄腾达,臣又为何要让他们如愿?”
祝云瑄微怔,片刻后自嘲一笑:“如此说来倒是朕托了梁氏的福,捡了个天大的便宜。”
“陛下不必多想,这个位置是您的便是您的,谁都不能置喙什么。”
午后,骤雨初歇,天光重现。
祝云瑄放下手中棋子,望了一眼窗外,轻吁了一口气:“天晴了,回宫吧。”
梁祯勾了勾唇角,吩咐人去备车,将他送出府门:“臣送陛下回宫。”
祝云瑄不置可否,径直上了车,总归梁祯想要做什么,他也拦不住。
梁祯翻身上马,转身朝后头的车辇望了一眼,眼中笑意加深,下令出发。
回到宫中,俩人刚坐下,冯生便殷勤地奉了茶水过来,梁祯见状笑了一笑:“什么时候这种活都要冯公公你亲自动手了?”
冯生谄媚道:“能伺候陛下和王爷是奴婢的分内事,更是奴婢的福气。”
他赖在一旁不肯走,随时准备献殷勤,祝云瑄面色冷淡没有搭理他,梁祯轻眯起双眸,忽而问祝云瑄:“听闻陛下今早出了城,亲自去会了昔日的东宫太子太师曾老,陛下可是想起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