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渐渐驶离了海岛,梁祯这才终于知晓,这些在这鬼蜮藏了两百多年的海贼到底是凭着什么进出岛上的,只有在特定的时刻特定的风向沿着特定路线行船,才能找到平安出入的道路,两百多年前他们误打误撞进来找到这座岛屿,得以挣扎着活下来苟延残喘至今。
大衍朝廷对此不是没有过猜测,还派过懂海上潮汐风向变换的行家来测探过,只可惜这座岛藏得太深,所有天时地利都合上的几率实在太低,每一次送去的人都是有去无回,到头后便再不轻易做尝试了。
天意本给他们留了一条活路,只他们偏要落草为寇,最终走到了自取灭亡的这一步。
出来比进去时要慢许多,船行了三日才离开鬼蜮,距离泉州还有两日的航程。梁祯归心似箭,面上却不显,大部分的时间都在船舱里待着,偶尔去到甲板上走一圈,身后总有人有意无意地跟着,他也不在意,刘亘信不信他都不重要,只要船到泉州靠了岸,剩下的事情便不需要他操心了。
上船的第四日傍晚,梁祯刚走出船舱,便见到有人低着头从底舱爬上来,手中提着食盒,应当是去给被关押在底舱的主公送饭的小厮。对方的身形有些趔趄,错身而过时梁祯忽然停下脚步,斜睨了他一眼,下一瞬间便抬手用力扣住了对方的肩膀。
只他没想到那人的手中会凭空变出了一把匕刃,反手就朝着他刺了过来,梁祯下意识地侧身避开,扣住对方肩膀的手也松了开,让之趁机从自己手中脱离。
见对方想跑,梁祯立刻一脚踢上了他的脚后窝,那人反应也很快,猛地向前栽下去却没有摔倒,半跪在地上反手又向身后欺近自己的梁祯刺了过去。
梁祯又一次闪身避开,轻眯起了眼睛,他已经看清楚了对方的长相,正是那本该关在底舱中的人,对方喘着粗气,恼怒地瞪着他,握着匕首又扑了上来,一副要与梁祯拼命的架势。
一时间俩人缠斗在了一块,梁祯没想到这位海贼头子虽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其实还很有两下子,他赤手空拳,要抵挡对方手中的匕首,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
盯梢梁祯的人见势不对,却不敢上前来帮忙,转身就跑回了船舱去喊人。
对方被酒色掏空了身体到底还是不及梁祯,来回几下后自觉不敌,又想跑,梁祯本已伸手将人扣住,却因为动作幅度过大,将怀中的玉佩甩了出去,砸在甲板边缘。一个大浪过来,船身颠簸了一下,眼见着自己的玉佩就要从栏杆边缘滑下去,他不得已将手中之人推开,猛扑了过去,在玉佩滑下去的瞬间攥住了穗子。
下一刻,背上一阵刺痛传来,那已经陷入癫狂的主公疯狂大笑着,用力抽出插进梁祯后背的匕首,举起还想刺第二下,船舱中涌出的人已经将之按在了地上。
梁祯昏迷了两个时辰才醒,船上没有懂医术的,只捞了些他们惯用的某种海藻帮他敷在伤口处草草包扎了一下,勉强能止血。
听闻他醒了,刘亘亲自过来与他道歉,说是他们疏忽,被那位主公藏了把匕首在身上,弄死送饭的小厮后冒充他出来想跑,偏偏叫梁祯给遇上了。
“明日就能到达大衍水师驻扎的水域,傍晚应该就能到泉州港口,你背上的伤口离心口只有三寸,算是万幸,现在已经止了血,撑到上岸找大夫医治应当不成问题。”
梁祯忍着骂娘地冲动点了点头,没了再与之虚与委蛇的精力,浑浑噩噩地再次睡了过去。
刘亘预估的没有错,第二日天刚亮,他们便遇到了依旧在海上搜找梁祯踪迹的大衍水师,瞬间便被船队包围。
睡了一觉醒来梁祯的精神好了不少,大衍的兵丁破门而入时他才刚睁开眼睛,望着面前十几持着剑的大衍兵,无奈晃了一下手中的龙纹玉佩,哑声道:“这是陛下的玉佩,你们派人去通知你们总兵。”
贺怀翎也正亲自带人在海上搜找,收到消息立刻过了来,还带来了军医。
梁祯的伤势比那些海贼说的要严重不少,幸好是及时止住了血,不然他这条小命昨日便算是交代了,军医看过之后给他重新上药包扎。反正是死不了了,梁祯浑不在意,问一旁面色严肃的贺怀翎:“陛下如何了?”
贺怀翎看他一眼,沉声道:“陛下无事,……你回去他便无事了。”
梁祯放下心来,翘起了唇角:“那是自然。”
贺怀翎:“……”
他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三年前特地回京带兵前去救驾,到底为的是什么?